第33章 枯禪誤真趣,行遊省吾身
(提記:現在很多人在寫一種題材為“修真”的文學作品,多見於網路。然而“修真”這個詞究竟做何解?修真究竟修的是什麼真?去問十個人,有九個半答不上來。其實修真一詞最早源於《老子》五十四章“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一句。
有人又要問了:“怎麼是‘修之於身’,而不是‘修之於心’呢?”回答這個問題可以用一句反問:“你的心誰能看見?言容行止,皆發乎於心,而現之於身。此身之言容行止,就是你的心,你不可能說你心有善念常住,卻天天去殺人放火。”曾子說的“吾日三省吾身”也是同樣的道理。所以“修真”也可以說成是“修行”。
還有一個問題要注意:佛門弟子一般不談“修真”二字,只說“修行”。佈施、持戒、忍辱都是修於行。修行不僅僅是打坐唸咒,而要一言一行從細微入手,所以本回講了一個“揀破爛”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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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頌站在一個很開闊的地方,到處都是一堆一堆的東西,周圍蒼蠅亂飛。他低著頭,左手拿著個塑膠編織袋,右手拿著個鋼絲勾子,正在這些東西里翻找著什麼。再仔細一看,他居然在翻垃圾堆!我沒有看錯吧?周頌居然在垃圾場裡揀破爛!
尚雲飛再一揮手,鏡面又變成了普通白紙的模樣,這白紙似乎在半空中失去了支撐,飄落到地上。看尚雲飛此時的舉止,我的腦海裡面莫名其妙冒出來四個字:“嶗山道士”!他剛才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一個和尚,簡直就是活脫脫《聊齋》中嶗山道士的翻版。
“雲飛,你給我看的又是什麼幻境?這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看那張白紙,而是向我說道:“這不是什麼幻境,你看見的就是實實在在的周頌。他現在正在垃圾堆裡揀破爛!——這是我佛門圓光鏡的秘術,你是不會懂的。”
靠!原來真是圓光鏡的功夫,尚雲飛使用的如此神奇,比我強多了!他說我不懂,我也不能說自己也學過——風君子不讓說。我只是好奇、困惑以及不解。我萬萬想不通周頌為什麼會去揀破爛?我們班五十三個同學,誰去揀破爛恐怕也輪不到周頌啊?原因嘛很特殊,因為周頌這個人特別愛乾淨!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他有潔癖。
周頌的家境並不是很好,我聽說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穿的衣服經常是他父親工廠裡發的工作服,有的雖然已經很舊,洗的發白,但總是乾淨乾淨一塵不染!不僅僅是衣服,他的頭髮、雙手也都乾乾淨淨,指甲裡連一點灰垢都沒有。就連他用的課本,也從來不亂寫亂畫一個字,一個學期下來,書包裡的書就跟新的一樣!這就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甚至有點不正常了。就這樣一個人,你怎麼會想到他會在蒼蠅亂飛的地方,去翻骯髒不堪的垃圾堆呢?
我問尚雲飛:“這是真的嗎?周頌怎麼會去揀破爛呢!”
尚雲飛微微動容,臉色旋即恢復平靜,淡淡說道:“當然是真的。至於為什麼,這與你我無關。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前生來世的因果業報,你也不必去強求究竟。”
……
“風君子,我偶爾在圓光鏡中看見了周頌,我看見他穿著破爛的衣服,捧著個破碗,在一個金房子裡吃飯……剛才雲飛用了張白紙定在空中施展圓光鏡……我看見的居然是周頌在翻垃圾堆!這是怎麼回事?”
同樣的問題我又問了風君子。不是我去找他,是他來找我,我一出雲飛的宿舍就被他堵住了。星期天他來學校幹什麼?原來他知道了我今天去找張先生,特意跑來問我情況的。沒來得急說張先生的話,我先問了他這個問題。實在是因為剛才尚雲飛施展的圓光鏡太神奇了,而鏡中所見又太離奇了。
“圓光鏡?好端端的你看什麼周頌?我不是告訴過你,道法如果沒有機緣是不能亂用的嗎?”
“我只是好奇,我學會圓光鏡之後,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周頌……”
風君子一搖手:“算了算了,看了就看了,既然你看了,我也看看……”說著話他把我拉進了隔壁我的宿舍。時間是星期天的午飯後,同宿舍的同學有的去操場踢球,有的去教室自習,屋裡沒有別人。
風君子向周圍看了看,鬼鬼祟祟的關上門。問我道:“尚雲飛是怎麼用的圓光鏡?”
我將尚雲飛裁紙為鏡的整個過程和他說了一遍。風君子看著宿舍的牆輕輕一聲冷笑,牆的另一面就是尚雲飛的宿舍,雲飛此時正坐在宿舍裡。風君子衝我招招手:“石野,你過來,他是不是這麼用的圓光鏡……”
我走了過去,風君子突然抓住了我的一隻手,口中小聲道:“借神通一用!”他又來這一句了,我已經習慣了。但這一次有點不同,他喊完這一句口頭禪之後另一隻手撓著腦袋半天沒說話,似乎在想什麼東西。
他站在那裡想了半天,終於伸出了一根手指,口中念道:“娑婆世界,五光十色。”說著話,用手指在牆上從左到右順時針畫了一個圓,只見這一筆畫成,牆面看上去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光圈,光溜溜宛如鏡面,但這鏡面裡什麼也看不見!風君子想了想口中又念道:“以色異空,以空入色。”又伸出手指逆時針從右到左在這個鏡面邊緣反畫了一圈。這一筆畫成,鏡面中光影立現!
風君子居然虛指畫圓,在牆上畫出了這麼一面圓光鏡。只是聽他口中所念,分明不是道家口訣,倒很像佛家經書裡的文字。我一直看尚雲飛像個沒剃光頭的準和尚,而風君子則像一個沒留髮髻的假道士。今天這是怎麼了?和尚搞的像道士,道士搞的像和尚?只是他們二人使出的圓光鏡法術,比我高明的太多了!我的圓光鏡只是眼前一輪光影,只有自己能看見,他人不知。而這兩個人祭出來的圓光鏡,居然能化虛為實,連站在一旁的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見鏡面中仍是周頌。所看見的場景與剛才雲飛給我顯示的並無不同——周頌左手拿著個編織袋,右手拿著個粗鐵絲纏的耙子,正在垃圾堆裡翻東西。風君子看見鏡中景象大概也吃了一驚,愣了那麼一秒中,然後一彈指。這一面虛幻的鏡子突然無聲的碎裂,化作細碎的光影消失,牆面還是原來的牆面。
“鏡子怎麼碎了?我還沒看清楚呢!”
風君子:“這圓光鏡可不是讓你照著梳頭的!光影閃過就可以了,沒有總在那兒照著玩的!否則沒人受得了!”
風君子這一提醒我倒想起來曾經的一段經歷。那是我剛剛學會“世間三夢大法”,聽說陰神出夢之後有眼神通,瞪著眼睛透視這個透視那個看了一個多小時。結果第二天頭暈腦漲好險起不了床。後來風君子告訴我幸虧我是在夢中陰神用神通,神氣消耗非常微弱,否則像我這麼幹麻煩大了,可以直接送醫院了。
風君子又在那裡自言自語道:“周頌怎麼會去翻垃圾呢?這麼愛乾淨的一個人,上次我借他橡皮擦髒了,他還用小刀削去一塊……石野,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呢。”
“我知道那個地方,是城東的垃圾場……我們去看看不就清楚了!走,去看看去。”
如果人的額頭上有字的話,那麼尚雲飛的腦門上一定寫著“閒事莫問”,而風君子的腦門上一定寫著“愛湊熱鬧”。風君子拉著我一定要去城東的垃圾場看看,去看周頌揀破爛。
說實話,我剛開始看見周頌在垃圾堆裡翻東西的時候,也是怎麼樣都想不通。可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我漸漸的想明白了,想明白之後就有點不想去了。周頌對垃圾肯定沒什麼愛好,他的行為就是“揀廢品”或者說“拾荒”。如果十多年後,垃圾場總有拾荒大軍很正常,甚至能在垃圾場周圍能發展出來一個垃圾村。但是在九零年的蕪城,雖然經濟沒有十多年後繁榮發達,但當時專門揀廢品的人確實很少,我也一時沒想到。
揀破爛的目地當然不是為了收藏,肯定是為了到廢品回收站去賣錢。如此說來,他家裡恐怕有點事,或者是經濟上很困難,周頌不得不用這種辦法找兩個零花錢。其實我以前在家有空的時候,也經常上山挖冬筍、打核桃、剝栗子、摘山楂,放假的時候還去窯場搬過磚頭,也就是為了賺兩個錢補貼家用。這些其實比揀廢品更辛苦,但是沒辦法,窮人家的孩子就是這樣長大的。
城裡的孩子在這一方面恐怕就比不上山裡的孩子了,城裡沒有這些活計可做。當時的社會還不像十多年後,高中生沒有什麼勤工儉學打工的機會,像我碰到韓姐請我去麵館幫忙這種情況是非常少的。周頌跑到垃圾場去揀廢品,從他的角度恐怕是他小小年紀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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