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通紗廠
南通長江邊上的唐家閘,這裡已經建成了一大片廠房,在大生紗廠的公事樓內,剛回到南通的張謇就遇到了困境。
掌管紗廠財務的銀錢董蔣錫坤抱著工廠的帳目找到了張謇,“四先生,那批舊官機光清理鏽蝕和購進配件、維修,再加之這向個月建廠房的開支,一共是八萬七千多兩銀子,算上之前的開支,建廠集股的十五萬兩銀子已經花得差不多,而現在連試機的棉花都沒錢買了。”
張謇皺起了眉頭,沒想到自己辛苦了兩年多辦起的紗廠還無法執行,紗廠想要正常開工最少還得需要十幾萬的銀子,可上哪去弄到這麼大一筆錢呢?他想了了一會這才說道:“江寧商務局總辦桂嵩慶答應給咱們六、七萬兩銀子,而且當初盛宣懷在分官機時也答應給籌借十五萬兩銀子,明個我就去找他們!”
張謇開辦大生紗廠是想辦成完全的商辦企業。他在1895年12月在諮呈兩江總督轉奏清政府立案的興辦實業章程明確:由廣東人潘華茂、福建人郭勳、浙江人樊芬,通州人劉桂馨、海門人沈燮均、陳維鏞六位董事集股辦廠。後來由於集股很不順利時,江寧布政使桂嵩慶託人與通州董事商議,決定以先前張之洞為籌建湖北紗局所訂購而放置於上海楊樹浦江邊的40800枚紗錠,折價50萬兩作為官股入廠,另招商股50萬兩。將“大生”改為官商合辦。潘華茂、郭勳擔心官股干預廠務,不久就反誨。
桂嵩慶急於將這批機器售出,還答應另為大生紗廠集股白銀6~7萬兩。後來,上海的官僚買辦盛宣懷為了取走官股的一半即作價白銀25萬兩的紡紗機,自己另行辦廠,答應幫張謇一起共籌新股15萬兩。
但是到了光緒二十三年冬天,大生紗廠開始破土動工興建時,張謇屢催桂嵩慶答應籌集的股金到位,懼無回應,又多次向盛宣懷告急,盛宣懷也開始賴帳。
張謇先到了南京,桂嵩慶聽到他來的訊息後避而不見,他找不到人,只好轉回到上海去找盛宣懷。
張謇冒雨在盛家花園見到盛宣懷,盛宣懷說當時我是簽了協議幫你籌股,但上海的商人都不看好開紗廠這一行,集股不易,找不到人投資我有什麼辦法?
“那你自己的紗廠怎麼就集股開了起來?”張謇氣極,起身質問盛宣懷。
“那些商人們相信我,非得把錢投到我的廠子裡,那有什麼辦法!”盛宣懷攤開兩手,誰讓你的後臺翁大人倒臺了呢?你的命不好,這又怪誰,現在我可不怕你。
張謇憤而離開盛家,回到客棧時發現手裡所剩的旅費連坐船回到通州都有些困難,腹中飢餓,只好到路邊要了碗陽春麵吃了起來,想到自己堂堂一個狀元郎,為了籌資辦廠,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不由得心中湧起痠痛。
回到客棧,張謇翻動隨身所帶皮包,裡面只剩下兩塊銀元和幾十個銅板,心底感到困苦,不知回到廠裡能做何交待。正在煩惱間,見兩枚銀元邊從包中掉出一個紙片,拿到手中看了一下,將其扔到一旁。
忽然想起這是船上所遇見的那叫林鑠的年青人所留地址,不由眼前一亮,那青年一身打扮就知出身富貴之家,而且他也與自己講過是在上海經商,說不定自己能說動他家中長輩往廠裡入股投資。
張謇又連忙從地上將那紙片小心地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那上面的地址,又將紙條放到包裡裝好,隨即起身出門,按照紙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位於法租界恆豐路上的林家花園。…。
“您要找誰?”門房中幾個壯漢正在閒坐,見到張謇過來,一個臉上有兩道傷疤,顯得神色猙獰的大漢走過來問道。
張謇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林家少爺談吐斯文,家中看門的卻個個如同凶神惡煞一般模樣,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請問這是不是林安華林公子的公館?”
“啊,您要找少爺,可不巧的是少爺出遠門了,最近不在家。”
張謇感到很失望,“你家主人在不在?還勞煩通稟一聲。”他見門房內有筆硯,遂寫了張拜貼想請門房遞進去。
“我家主人?哦,老夫人長住在廈門,這裡就我家少爺一人。”那門房接過張謇所寫紙條,“林家尊鑑在上,茲有南通張……”
“儉,這字念儉。”張謇連忙說道。
“哦,就是點檢校尉的檢。”旁邊一人也插口說道。
張謇有點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的名字和點檢校尉還能聯絡到一起,也驚訝這林家的門房居然也略曉文字,不由感到好奇,見其中一人拿了他寫的拜貼進到內院,於是開口問道:“沒想到幾位也都能讀書識字,張某佩服!”
那幾人一聽張謇誇讚,頓覺渾身舒坦,立馬挺起胸脯:“當然啦,少爺說過咱這些當兵的也得讀書認字,否則就不知忠義為何物,更不知為何打仗,到了戰場上一見敵人,自然要那個望風……那個……”
“披靡!”旁邊一人插口說道。
原來都是些兵大爺,我說怎麼看著象土匪呢?張謇不禁暗暗點頭,能讓手下這些當兵的讀書識字,這林家的主人見識自然不凡,“恐怕各位識起字來十分辛苦?”
“這個自然,直娘賊,真不如每天叫咱舉著石鎖在校場跑幾圈痛快!”剛進門時那刀疤漢子彷彿遇見了知音,終於能夠一舒胸中悶氣。
“可是軍法無情,若每天不能識得十個字,少爺就會叫人按到地上打板……”另一個大漢苦著臉順口說道,自覺失言,立馬打住,神色甚為滑稽。
張謇不覺莞爾,頓覺這些長像兇惡的兵丁卻顯得很是淳樸可親,比那盛懷宣之流言而無信的狡詐商徒要可愛百倍、千倍,心中也暢快了許多,卻見從內院匆匆走出一虯髯大漢,來到他面前深施一禮,“原來是南通張季直先生,不知先生光臨,未能遠迎,還請勿怪!小可本姓黎,乃是林府管家,可惜家主人不在,還請先生屋內說話。”
“你家主人也不在?”張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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