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小區。
高非明上樓的時候,電話響了,深夜裡的電話鈴聲格外響亮。高非明知道是誰的電話,甚至他能知道對方要說什麼?有很多時候,心有靈犀並不是建立在聰明或默契的層面,在感情上的相互靠近,而且是以一種非此即彼的兩個人的方式建立起來的心有靈犀,應該說是某種意義上的融合,而一旦精神上達到了高度的融合,那一定是再也分不開、放不下的牽掛。
什麼事?高非明開啟房門。
沒事。最近你們小區發生了幾起搶奪案,我……淳于北嚥下了下面的話,一向理智的她更多的時候是嚴格約束自己的情感,而願意把煎熬留給漫長的夜晚,獨自品嚐。也許是她更樂於品嚐那種獨自的煎熬的快樂,像蟲子一樣,一口一口的從你的腳趾開始噬咬,直到你的心頭,讓你全身都在噬咬中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抓心撓肝,而絕對不會找上門去主動請求,更不會一定要到熱鬧的散發著瘋狂慾望的男人堆裡,任憑男人們的目光,將自己反覆強姦,然後在酒精的作用下,含著憂愁,枕著色慾入夢。
謝謝。高非明關掉手機。
再見。淳于北的聲音輕得夜風般縹緲。
在黑暗裡坐了半晌,起身開啟電視,冰城電視臺正在重播《現場》。現場是晚上剛剛發生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滿畫面都是支離破碎的汽車,血肉橫飛的人體,車窗玻璃上到處是沾著鮮血的手印,慘不忍睹地證明當時的恐怖。記者張沂正在語速很快地講述著車禍發生時的情況。張沂的語速很快,使得本來就令人窒息的現場更加緊張。
高非明和淳于北是在偵破三年前的“1·28”綁架案時認識的。當時,他正在市局刑警隊調研,而淳于北剛剛大學畢業來刑警隊。經過一個案子的成功偵破,他們成了十分默契的好朋友。高非明喜歡淳于北在偵破案件過程中的另類思維,既不否定成規的模式,也不推崇現代手段,而是循序漸進地把大家引導到科學的偵破模式。這同高非明正在調研的課題“關注犯罪心理而非罪犯本身”,有著極其相似的本源。而淳于北則被高非明身上的霸氣、文氣和稚氣所征服。在她的經歷中,還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個個性自信得近乎霸道,內心敏感得接近於作家,性情稚氣得像一個孩子的男人。因此,在聽到高非明被調到重案組,即將和她一起工作,淳于北幾乎壓抑不住地在心裡叫了出來:太好了。
很久以來,淳于北知道自己是愛上了高非明。那並非簡單的男女意義間的愛,有時候讓她很幸福,有時候也讓她很迷茫,儘管在更多時候是困惑大於晴朗,憂傷大於喜悅,可是她不想放棄,即便是被人遺棄,在一場開始就知道答案的遊戲中,堅持本身就是了不起。當然,機會往往就在堅持的過程中出現。
高非明完全能感受到淳于北的愛意,也知道淳于北是一個更講究關照自己心靈的女人,她不會含而不露,如果時機成熟,要不是兩年來他一直和妻子蘇汶處在尷尬的分居狀態,而是離婚,他相信淳于北一定會向他進攻。當然,高非明承認自己的魅力,作為一個男人,他除了沒有像一個商人那樣掙更多的錢,可以說,他是值得女人追逐,可是,他的妻子蘇汶卻放棄瞭如此優秀的男人。
高非明和蘇汶是大學同學,戀愛沒有轟轟烈烈,結婚也就波瀾不驚,一切彷彿上天安排,水到渠成,不鹹不淡地過日子原本就是他們的狀態。直到兒子高小明出生後,蘇汶突然開始了抱怨,越來越密集地出現在她嘴裡的就是:她的生活不應該如此,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於是,從最初的試探性的爭論到毫不隱諱的爭吵成了他們家庭生活的主題,雖然他和蘇汶都是不喜歡吵架的人,可是,千錘百煉後,他們的嘴都磨成了鋒利的刀子,傷害也就越來越深。如果說是他太理智,應該說是他非常留戀蘇汶。如果說蘇汶更荒唐,應該說是蘇汶也許只是在心裡爭奪一種認同,因此,為了他們已然走過的十多年,他和蘇汶商量著分居一段。沒想到的是,分居兩年了,他們依然沒有找到彌合的方法,關係也就如此不尷不尬地拖著,真正成了無性婚姻。
想起蘇汶,他才想起明天是兒子高小明的9歲生日,他已經兩週沒有看見兒子了。一想到兒子,高非明立刻來了精神。儘管兒子和妻子住在一起,可兒子和他的感情一點也沒有改變,甚至比過去更深厚。小傢伙也知道疼他,每次通電話都大人般囑咐他少喝酒多休息。當然這要感謝蘇汶,是蘇汶一直教育兒子:無論父母會否離婚,與愛自己的孩子沒有關係。因此高小明生活得十分健康,用他的說法就是:一家兩制。
睡不著,高非明開啟了電腦。他點選桌面上的郵件,除了一個網友的問候,再沒有其他郵件。瀏覽了一會兒新聞,除了一些司空見慣的噱頭,也都是明星們的八卦。他一向對明星們不感興趣,也許那與他的年齡有關,可他更相信與他的閱歷接近。
點進冰城聊天室,除了發燒偵探有位置,其他聊天室都已經客滿。高非明去過發燒偵探,看了他們的聊天,完全是一些小孩子們對福爾摩斯的剽竊。
高非明隱身登入後,瀏覽著幾十個網友的聊天內容,依然沒有什麼新意。就在他準備下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叫姜子牙的人留言:如有對本市北方大學謀殺案感興趣者,請到非常社群。
高非明精神一振,一個能拿北方大學謀殺案做聊資的人,不是案件中人,也是如他一樣關心該案的人,是他們重案組的哪個,也很難說,高非明旋即轉向非常社群。他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姜子牙,踟躕間,一個房間亮了燈,紅燈閃爍了幾下,突然畫面鮮血四濺,高非明以為遇到了病毒,憤怒的吼叫還沒出口,電腦上竟打出了歡迎詞:歡迎你進入死亡遊戲。
高非明吁了口氣,快速敲出一串文字:真希望你不是故弄玄虛,不然真是糟蹋了我的寶貴時間。
姜子牙:哈哈哈,憑感覺你是一個不錯的好手,我喜歡。
高非明:可我只喜歡最好的。
姜子牙:我們一樣,最好的就是最專業的。
高非明:我並不認為自己很專業,尤其是在我的本職專業。
姜子牙:那是你的個性,能夠始終悲情地看待自己的人並不多,比濫竽充數里的那個傢伙還不如的人,比比皆是,可他們還非常有市場。
高非明:那不是市場的悲哀。
姜子牙:所以才有“星期五謀殺案”那樣的清理者。
高非明:清理者?
姜子牙:對,清理者,世界上唯一還有正義的園丁。
高非明:你欣賞謀殺者的行為?
姜子牙:那不好說,有很多的事情必須有人去做,儘管方式和方法並不符合道德規範和社會法制,可是,你又能指望法制和道德什麼呢?
高非明:一己之見,或是思想偏激。
姜子牙:哈哈哈,你像我的初中老師。
高非明:在社會秩序裡,我們必須遵守。
姜子牙:創造秩序的人為什麼可以不遵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