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隨行

第9章 疑犯站在高樓窗臺上要自殺

屋裡傳來了翻找東西的混亂聲。然後又是一片暗寂。劉樓長向高非明搖著頭。

這時,扛著器材的消防隊員上來。高非明命令他們立即實施破拆防盜門。

高組長,高組長。耳麥裡傳來淳于北的緊急呼叫。

講。高非明一邊示意消防隊員破拆,一邊把身子從樓道窗戶探出去。

淳于北說:疑犯開啟了窗戶,並且站到了窗臺上。

高非明也看到了那個男人,他命令皮德負責實施啟門後進入室內抓捕,他則立即向樓下飛跑。

一個頭發蓬蒿、面色憔悴的男人,站在面向院子的窗臺上。

{16}

高非明把槍摘下來,交給從樓上下來的淳于北,拿過話筒後,登上了消防隊的雲梯車。消防隊員在樓下緊張地設定救生氣墊。

吳天,你聽著,我是重案組組長高非明,你有什麼話,我們可以協商解決。

吳天坐了下來,腳搭在窗臺上。我們之間無話可談,我一直期待著這樣的時刻,大場面總能讓我興奮,熱鬧更是我的最愛,特別是還有電視直播,真是錦上添花,我還得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呢?吳天哈哈地笑著,聲音裡卻有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能確定你是否和我們的案子有多大關係,但根據無罪推定原則,在沒有經過法院依法判決之前,你應被視為無罪。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一點。高非明的位置基本和吳天保持著水平,他們相隔的距離不到10米。高非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屋裡的擺設。

我不需要你保證,你的案子我也不關心,我只做我該做的。吳天的情緒有些激動,搖晃著手臂。

吳天,你聽我說,你不是給我們打電話,一再強調那個案子是你做的嗎?從你現在的表現,我覺得根本就不是你乾的。你的種種表現,只能說明,你缺乏實施那樣大案所需的冷靜與決心。高非明目光銳利地直視吳天,他的心裡也越來越感覺吳天也許又是一個冒牌貨。

吳天坐到窗臺上,點燃了一支香菸,悠悠地吐出一口菸圈,緩緩說道:你也小看我嗎?和那些目光短淺的笨蛋一樣,認為我吳天一無是處,你們大錯特錯了。

吳天啐掉煙,再次站了起來。對著下面電視轉播車邊的張沂喊:他們都說我什麼也做不了,可我今天就要做給你們看看,要知道,其實做一件讓自己和大家滿意的事情並不難。吳天做出欲跳樓的動作。

吳天。高非明大喊。吳天猛然一頓,驚恐地轉向高非明,眼中滿是慌亂,雙腿劇烈顫抖,幾乎讓他搖搖欲墜,只能緊緊抓著窗框穩住身形。

他不是,高非明迅速做出判斷,語氣稍緩。吳天,你以為死亡就能證明你的勇氣嗎?那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什麼也證明不了。你看看院子裡的人,你可以問問他們,如果他們說你跳下去是勇敢者的行為,我不阻攔,可是,你要知道,他們實際都在嘲笑你的幼稚,以生命為代價的幼稚,你知道嗎?

吳天迷茫地望著高非明。高非明立即抓住機會。

吳天,你只要回到屋子,開啟門,一切都會沒事。我知道你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是,我們都一樣,我們的日子都不好過,可我們還是得扛著。聽我說,回到屋子裡,開啟門,一切都會好的。高非明用鼓勵和安慰的目光看著他。

你不相信那些女人是我殺的?是嗎?吳天直視著高非明。

在我看到你之前,我還相信,可現在我不相信了。你想知道為什麼嗎?高非明的手在背後示意操作員把雲梯向吳天靠攏。

吳天無助地晃動著腦袋,目光空洞地向下方的深淵張望。張沂則仰頭凝視著吳天,他那絕望而空洞的眼神,如同寒風穿透張沂的心房,讓她不由自主地指示攝像師,務必捕捉吳天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淳于北快步過去,冷冷地警告張沂,你會害死他。張沂沒有接話,站在淳于北和攝像的中間,像一隻隨時搏鬥的母雞。

淳于北剛欲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市局王齊局長一行人匆匆趕到現場。淳于北迅速迎了上去,簡明扼要地向王齊局長彙報了情況,並特別強調,當前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是由於電視臺的介入所致,他小心翼翼地請示,是否考慮讓電視臺人員暫時撤離。王齊看了看現場的情況,未置可否。

王齊局長拿著話筒開始喊話。

吳天瞥見更多的警察湧來,眼中的疑惑和恐懼如潮水般湧現。他無助地望向高非明,那張曾經堅毅的臉龐此刻顯得格外疲憊,彷彿承載著千斤重擔。

我很抱歉,我不是你們要找的殺人狂,我只是個四處打工的窮電腦工程師。他說著,痛苦地咧嘴笑了一下,在所有人都沒有預見的情況下,突然便跳了下去。

沒有任何的預兆,沒有任何的準備,吳天像一隻受傷的鳥一般掉了下去,四肢無力地伸展著,彷彿此時才徹底放鬆。

訓練有素的消防隊員冒著被砸傷的風險,迅速鋪設救生氣墊,以期在吳天掉落時減輕其受到的衝擊。吳天跌落在救生氣墊上後,被高高地彈起,在圍觀人群的驚呼中,被消防隊員救起,並立即抬上救護車。

{17}

杜自謙家。

杜自謙生前一直住在其祖父留下的石頭房子,一面靠著松花江,另一面是斯大林公園,環境清雅,人煙稀少,過去是俄僑聚集地。步入80年代,諸多破敗舊宅被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奢華別墅區,唯獨此屋因獨特風貌得以留存,於簇新別墅群落之外,略顯孤寂,卻也獨樹一幟。

杜自謙的妻子馬謠自從杜自謙死後,因為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擊,精神幾乎垮掉,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年,又去美國兒子處住了半年。可是她死活要回中國,沒辦法,兒子只能遵從母親的意志,把偌大的家,留給了母親和一直在家裡做保姆的小霞。小霞是母親鄉下的遠房外甥女,人雖長相一般,但很勤快,話也少。杜自謙沒死前是格外喜歡。看著丈夫喜歡自己的親戚,馬謠也自然對小霞格外地好,大家就更像是一家人。

馬謠父親原是冰城市主管教育的副市長,一直扶持著杜自謙當了校長後才退到人大,當副主任,可是沒多久,就患胃癌去世。馬謠的母親早在馬謠15歲那年,就因病去世。因此,馬謠成了父親的命根子,只要馬謠想要的,哪怕是違法,馬謠的父親也會滿足她。

多年前,馬謠在一次青聯會上,認識了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杜自謙。她對杜自謙一見鍾情,回家後毅然決然地向父親表明,此生非杜自謙不嫁。

馬謠的父親經過了解,杜自謙雖然只是北方大學的一名普通老師,卻有著很強的組織能力,於是,透過當時的校長傳話,杜自謙很快就成了馬家的上門婿。第二年便和馬謠喜結連理,而杜自謙也很快就得到了副校長的位置。

馬謠關掉客廳的電視,她對死亡場景有著本能的恐懼,尤其是下午目睹《現場》報道中的跳樓事件後,她心臟狂跳不止,直至服下大量藥物才得以平復。

外甥女小霞從黑暗的門廳出來,輕聲地叫馬謠該洗澡了。馬謠緩慢地轉向浴室的方向,她搖了搖手,有氣無力地說:我今兒個不舒服,不想洗了。

小霞沉默不語,臉上毫無表情,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自從杜自謙死後,馬謠就不允許家裡的燈都開著,一般都是在哪個房間,就開哪個房間的燈。她並非吝嗇於電費,而是無法面對那些鮮活的記憶。馬謠對杜自謙的愛從未改變,即便他在二十多年前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甚至在那之後……

馬謠一想到那,就感到身後有人跟著,一雙大手正摸向她細長柔軟的脖子。馬謠猛地一回頭,偌大的客廳裡什麼也沒有,從窗外飄進來的紫丁香的香氣,絲絲縷縷,優雅綿長,讓她緩解了緊張的情緒。

馬謠叫小霞關了客廳的燈後,獨自上樓,她的房間在二樓靠近江邊的方向。她鍾愛松花江,清晨江霧如白練輕拂,正午江風似暖手輕撫,黃昏晚霞紅波盪漾,夜晚漁火映心事浮沉。一江風景,皆似她心緒起伏,浮沉相隨。

她靠著巨大的雕花木床,對面牆上是她和丈夫的合影。那是丈夫去世前一年,他們補拍的婚紗照。儘管他們都顯出了老態,可她還是十分滿意。作為女人,她對自己的一生是滿意的,夫貴妻榮,尤其是在丈夫當了北方大學的校長後,她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才把她和丈夫製造的那個秘密淡忘了。

可是,自從丈夫突然離奇地去世,困擾她30年的噩夢再次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她總是能看見那個影子,從她的背後襲來。

馬謠睡不著,床頭櫃裡她常吃的安定藥也沒有了,她嘟噥著罵了句小霞,便披了件衣服去小霞的房間。走廊很黑,整個樓裡靜得連一棵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

小霞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端,門虛掩著。那是馬謠兒子特意囑咐的,他怕年輕的小霞睡覺太死,聽不到母親房間裡的動靜。

小霞。馬謠推開門叫著。藉著淡淡的星光,馬謠沒有看見小霞。小霞的床空著,窗戶的紗簾被風吹起,就像一隻手撲向她,馬謠本能地後退,轉身快步下樓,走到樓梯處,突然看見一個穿著長長白紗的女人,烏黑的長髮和白紗被風吹成流蘇般,卻看不清女人的臉。女人彷彿飄在空中,靜靜地望著窗外,當聽到馬謠的動靜時,突然轉向馬謠,並撲向馬謠。

馬謠“啊”的一聲驚叫,昏了過去。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