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熱氣騰騰,王桂蘭不停地往陸青山碗裡夾紅燒肉,嘴裡唸叨著:“在鄉下哪能吃到這個,多吃點,看你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
陸青山哭笑不得,看著自己胳膊上墳起的肌肉,這要算一把骨頭,那村裡人可就都是紙片了。
“媽,你再夾,二哥的碗都冒尖了。”小妹陸小雨捂著嘴笑。
小弟陸青軍眼疾手快,從陸青山碗裡偷夾走一塊土豆,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問:“二哥,我聽爸說,你那廠子都上人民日報了?真的假的?那上面不是隻登大領導和勞動模範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筷子都慢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陸青山。
“就是個小豆腐塊的文章,提了一句。”陸青山輕描淡寫地帶過,“主要是運氣好,趕上政策了。”
“運氣?”在正定當幹部的老三陸青河推了推眼鏡,來了興趣,“二哥,我聽說你那套管理辦法很厲害,什麼管理分紅,工資加獎金,把一幫專家和村民治得服服帖帖,這可不是運氣能解釋的。快給我們講講,我也學習學習。”
陸青山看了看精明的二弟,只好把建立管理體系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哎喲我的天!”二姐陸芳一拍大腿,聲音都高了八度,“二哥,你這哪是辦廠,你這是在村裡搞了個小朝廷啊!還委員會,還對你負責。我在隆化賣點山貨,跟人討價還價都費勁,你這都管上七十多號人了!”
“就是,我曬鹽那會兒,工頭喊一嗓子,我們累死累活也就那點工分。”小弟陸青軍咂咂嘴,“二哥你這又是肉乾又是汽水的,聽說那汽水在省城都賣瘋了?一瓶能賺多少?”
“沒多少,本大利小。”陸青山答道。
“你就糊弄我們吧。”小妹陸小雨做了個鬼臉,“張援朝哥都說了,你現在是遠近聞名的大老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大哥陸青原放下筷子,看著陸青山,聲音低沉:“青山,辦廠不容易,村裡人多眼雜,沒遇上什麼難事?”
陸青山心裡一暖,大哥還是最關心他本人。“都過去了,一點小麻煩。”他不想讓家人擔心,把馬六、趙家兄弟鬧事、馬德富使絆子的事都一語帶過。
可陸華是什麼人,他放下酒杯,看著兒子:“小麻煩?我可聽說了點別的。你一個人進山,放倒過三百斤的野豬?還有四五百斤的黑熊?”
王桂蘭的手一抖,筷子“噹啷”一聲掉在桌上,臉色都白了,緊張地看著陸青山:“什麼?野豬?黑瞎子?你這孩子不要命了!”
“爸,您這訊息比人民日報還快啊。”陸青山無奈地笑了笑,“就是湊巧,它們自個兒沒看路,撞樹上了。”
“哈哈哈!”小弟陸青軍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二哥,你這運氣也太好了,野豬都上趕著給你送肉吃!下次再有這種好事,記得給我留條豬腿!”
一家人笑作一團,氣氛熱烈起來。
從中午吃到華燈初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每個人都講了講自己下鄉的經歷。
大哥陸青原在北大荒開荒稻田的困苦,大姐陸紅在河南焦作挖煤的危險,二姐陸芳在隆化倒騰山貨的精明,老三陸青河帶領軍民設計修復硬化計三渠水利工程的艱辛,小弟陸青軍在蘆臺曬鹽的枯燥,小妹陸小雨在渭南富平種果樹的趣事。
說到最後,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陸青山身上。跟他的經歷一比,大家那些吃苦受累好像都顯得平淡了。
陸華看著眼前的兒女,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屋裡瞬間安靜下來。
“都回來了,這就是天大的好事。孩子們,這些年讓你們受苦了。”
飯桌上,陸華舉起酒杯,他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在陸青山身上,“特別是青山,在鄉下闖出了名堂,爸爸為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