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清輝院時的腳步,不似來時輕快,略帶幾分沉重與愧疚。
林緒和與權憐翠到底還是有做人的良心,可又不願承認自己的過錯,依舊把責任推給權家人。
三人各懷心思,走到清輝院前長廊上,恰在此時……
蕭京垣匆匆趕回,額角沁汗,眼底卻亮得驚人。
“岳丈大人、岳母大人。”他拱手行禮,笑容溫煦。
林依楣想起姐姐受的委屈,狠狠瞪了他一眼,連“姐夫”都未叫。
蕭京垣雖覺奇怪,只當是小姑娘使性子,仍滿面笑意:“難得岳丈大人蒞臨,不如留下用膳,容小婿盡孝。”
權憐翠上下打量他,見他一表人才,便點頭應下。
林緒和雖面色沉鬱,也未反對。
蕭京垣欲引眾人回清輝院,林依楣卻執意阻攔:“爹,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了。”
姐姐還在氣頭上,如今把這男人帶進去,定會吵得更兇!
林緒和無奈,任由女兒拉著離去。
蕭京垣行禮目送林緒和三人離開,視線一直望著林依楣親暱挽著岳父的手。
林緒和走了兩步,便回頭喚道:“京垣若是有空,到前方茶樓一敘。”
林依楣不樂意,卻被權憐翠帶著離開了。
蕭京垣忙上前與林緒和一同出了門,卻把告狀的蘇嬤嬤甩在後頭。
權憐翠帶著林依楣走出蕭府時,日頭正曬得青石板發燙。
她攥著女兒的手拐進東街,遠遠就看見那間鋪面——權玉蓮留給林依霜的綢緞莊正人聲鼎沸,夥計抱著一匹雲錦出來,金線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暈。
“這鋪子……”權憐翠喉頭髮緊。
當年,這鋪子是權府人都不要的小鋪。
是她妹妹權玉蓮用盡手段要過來的,人人都以為她失心瘋,要這個賠錢的店鋪有何用。
權玉蓮要來後便生了一場大病,不久便離世,這間鋪子就轉到了林依霜名下。
如今匾額上“錦繡閣”三個燙金大字,分明是用真金箔貼出來的。
繞過半條街到了權府角門,欽嬤嬤佝僂著背迎出來,看見權憐翠時竟驚得差點跪下。
這老嬤嬤是母親的陪嫁。
“欽嬤嬤,”權憐翠抓住她的手腕,“依霜的嫁妝呢,是不是被權家人要走了?”
老嬤嬤嘆息一聲:“小姐啊……”她把人拉到角門陰影裡,“當初大太太要給三少爺娶妻,可隨著二小姐離世,府中銀錢所剩無幾,老奴攔不住啊!依霜小姐的嫁妝,全被抬走了……”
權憐翠猛地後退半步,撞在斑駁的木門上。
“也就是說,她是空著手嫁入國公府?!”
權憐翠心頭髮顫,她能想象到,當時的林依霜定是受盡國公府的屈辱。
再加上她與林緒和並未到場。
權憐翠閉了閉眼,記憶裡林依霜跪在祠堂裡的模樣突然清晰起來……
那丫頭攥著她的裙襬求多給些嫁妝時,她揚起戒尺抽在對方手背上,罵她“貪得無厭”。
此刻欽嬤嬤袖中掉出的當票邊角,恰與林依霜桌上那疊採買清單的紙色相同。
“她……她為何不說?”權憐翠的聲音發顫。
其實林依霜說過。權憐翠在記憶深處回想起林依霜哭著辯解,說權家逼著她要這些年的養育銀錢,只是她不信,後來林依霜也不再說了。
林依楣站在權憐翠身邊扶著她,眼眶泛紅……
難怪姐姐如今會這般怨恨。
權憐翠閉了閉眼,壓制住心中的悲傷,從喉嚨深處擠出話來:“她……她在權府過得好嗎?”
她雖偏心林依楣,可林依霜也是她的孩子。林依霜誕下時,她與林緒和曾是歡喜的,這是他們的頭一個孩子。只是因長久不在身邊,又有了林依楣,他們對林依霜的感情漸漸轉移到了林依楣身上。
欽嬤嬤搖了搖頭:“二小姐還在世的時候,依霜小姐過得還算不錯。二小姐走了之後,您給的五十兩銀子,基本上都進了大太太手中。”
權憐翠不知何時回到了林府。
老管家看著權憐翠進門,忙迎了上去:“夫人,小姐,可用過晚膳……”
權憐翠看向他:“王伯,您說,這幾年來林府上下開銷,依霜貼補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