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被迅速拉遠,走廊重歸寂靜。
門後,封閉的空間裡,氣壓低得幾乎凝滯。
霍承硯依舊紋絲未動,彷彿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塑。
直到外面兩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緩慢地轉動著輪椅,面向了洗手檯巨大的鏡子。
鏡中映出他毫無表情的臉。
他那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瞳,此刻宛如一片深潭。
裡面映不出人影,只有濃重的情感在無聲翻攪。
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叩擊著輪椅扶手,發出極有規律的“嗒…嗒…”聲。
良久,一個極其低啞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如同毒蛇吐信。
“呵,‘什麼也沒發生’……”
“霆深,這一手‘坦誠’……倒是打得挺妙。”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叩擊扶手指尖,最終,視線落在了洗手檯前,那個沈知棠因倉皇離開而遺漏的小手包上。
他操控輪椅上前,修長的手指捻起了那個小小的、帶著她體溫的絲絨包。
門外走廊盡頭的喧囂漸漸清晰。
勒霆深牽沈知棠的手出現在金碧輝煌的主宴會廳入口時,整個大廳的喧鬧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勒霆深似乎並不意外眾人的反應,他旁若無人地牽著沈知棠往裡走。
人流如潮水般湧來,帶著不加掩飾的討好,奉承,讚美……
“勒總!這位就是未來的勒太太吧?沈小姐真是人比花嬌!”
“勒總好眼光!沈小姐一看就是福澤深厚啊!”
“恭喜勒總,沈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不加掩飾的討好聲浪幾乎將沈知棠淹沒。
勒霆深一一回應,顯得遊刃有餘,嘴角掛著客套的弧度。
他微微側首,餘光再次掃過身邊被迫成為焦點中心的沈知棠。
少女的臉色在強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唇色很淡,眼中雖努力壓抑,但那因過度關注而掩飾不住的抗拒還是被他精準地察覺。
又來了。
勒霆深眸色微深,這絕對不是那個渴望眾人目光的沈知棠會有的反應。
這更像是一隻被迫暴露在聚光燈下的小兔子。
他心情似乎奇異地好了一些。
勒霆深抬手打發了那些來向她敬酒的人,語氣維護:“棠棠今晚身體有些不舒服,敬酒就算了。”
他甚至沒稱呼“未婚妻”,一口一個“棠棠”,徹底粉碎了外界他不願意聯姻的謠言。
勒霆深狀似隨意地問她一些以前的事。
沈知棠不敢回答得太快,她只能按照零碎的記憶去回答,聲音慢吞吞的,有些不太聰明的樣子,甚至顯得有些笨拙。
勒霆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那探究的興味並未減退,反而在某種“遲鈍”的可愛印證下,添了幾分連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暖意。
他不再深問,目光溫和地落在顯得越發侷促的沈知棠臉上:
“累了吧?”
沈知棠立刻點頭,眼神裡是真切的疲倦。
勒霆深難得地不再強求,他親自將她送上了勒家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
沈知棠上車前,他站在雨幕邊緣,傘也傾覆在她那邊,肩頭沾了些雨絲,目光深邃地望著車窗內她模糊的身影。
女孩低聲說了句謝謝,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解脫。
勒霆深微微頷首:“好好休息。”
頓了頓,他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看著車窗緩緩升起。
勒霆深站在原地,目送車輛遠去,直至尾燈的光芒被雨幕徹底吞噬。
他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殆盡,轉身望向身後燈火輝煌的酒店頂層。
“霍承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