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客廳的沙發上,陸承宇像一條瀕死的魚,輾轉反側,了無睡意。
他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迴盪著“守護星”那位李總,激動失態的聲音。
“頂尖高人!”
“救命稻草啊!”
“不惜一切代價,重金聘請!”
每一個字,都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他的蘇念……
那個曾經在他眼中,只會依附於他,甚至有些無理取鬧,需要他施捨般給予關注的女人……
竟然,竟然擁有如此石破天驚的商業天賦和洞察力!
她那麼優秀,那麼耀眼。
耀眼到讓他開始恐慌。
她會不會,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他再也無法觸及?
一想到這種可能,陸承宇就感到全身恐慌。
隔壁房間,燈光早已熄滅。
黑暗中,蘇念同樣睜著雙眼,沒有絲毫睡意。
她靜靜地側躺在床上,藉著窗外滲進來的朦朧月色,凝視著身邊熟睡的小安安。
孩子均勻而輕淺的呼吸聲,像一首世間最溫柔的搖籃曲。
可依舊無法撫平她內心深處洶湧不息的波瀾。
照顧安安,是她目前生活的絕對重心,是她心甘情願的付出。
但她從未想過,要為此徹底失去自我,淪為一個只會圍著孩子和家庭打轉的附庸。
她需要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
一份能讓她重新找回價值,能讓她挺直腰桿,能讓她為安安撐起一片更廣闊天空的事業。
陸承宇最近那些笨拙而刻意的改變,她都看在眼裡,清晰分明。
笨拙地學著怎麼抱孩子,怎麼餵奶,怎麼換尿布。
笨拙地試圖討好,甚至不惜在公司裡鬧出“哈欠門”那樣貽笑大方的笑話。
這些,她都懂。
她不是鐵石心腸。
只是,過去的傷痕太深,太痛。
那些淬著冰的冷漠言語,那些被無視的絕望夜晚,像一根根細密的毒刺,深深紮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輕輕一碰,便是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讓她不敢,也再不能,輕易相信這份遲來了太久、也突如其來的轉變。
沙發上的陸承宇,在無盡的煎熬與自我拉扯中翻來覆去了不知多久,終於再也無法忍受。
他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煩躁至極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因失眠而凌亂不堪的頭髮,他重重地深吸一口氣,胸腔卻依舊憋悶得厲害。
光著腳,踩在冰涼刺骨的地板上,他像個幽魂般,一步一步,躡手躡腳地挪到了蘇唸的房門外。
指尖,輕輕觸碰到那扇冰冷的門板。
他卻,如同被燙到一般,猛然頓住了。
該用什麼理由?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思緒亂如麻團。
想了半天,才勉強從那團亂麻中,揪出了一個自認為還算妥當,不至於讓她立刻反感的藉口。
“咚咚。”
他用極輕極輕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叩了兩下門板。
那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深夜寂靜的空氣裡,生怕驚擾了屋內那對相依為命的母子。
片刻的死寂之後。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極窄極窄的縫隙。
蘇念穿著一身素淨的棉質睡衣,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月光下,她清麗的臉龐上帶著一絲被打擾後的明顯疲憊,以及警惕。
她並沒有完全開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