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源為人親和,與她閒話一些家常,季薰小心地應答,生怕掉進什麼語言陷阱裡。
他心裡頭計較著的,卻是季薰的小動作,閃爍的眼神,不停地絞著衣角的手指,手掌的面板有細小傷口,周頌雪派來的人說,這個季薰,原本是個花匠,看著膽小,本分……
他笑著,轉向窗外。
對周太太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調劑品,周雲起何嘗不知道周太太能為他掃平一切,可他緘口不言,耐不住周太太手眼通天。
周雲起不喜歡請動他母親這尊大神。
老宅有個很高的門檻,他第一回跟著還不是周太太的江蔓琴進去的時候,還是個野孩子,被絆了一跤,哇哇大哭。
他哭著要回家,被江蔓琴打了一巴掌。
迎面和出來的夫人撞上,那夫人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住了腳步,回身看了看他。
“因為這點小事打孩子,你以為姓周的會覺得你教子有方?”
“小心些,這宅子裡都是眼睛呢。”
那女人是被趕出去的,江蔓琴惡狠狠地警告他,不許告訴你爸爸你見過她,知道嗎?
江蔓琴不遺餘力地汙衊她,抹黑她,卻改變不了那個現實。
江蔓琴用盡心思進了周家大門,而那位“上一任周太太”是逼著周平棠跟她離婚的。
她以為自己做了周太太,派頭做足,從此擺脫了被她視為汙泥的命運,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來路不正,連她兒子也怕見她。
周雲起從車子上下來,聽見後頭車輛緊跟著開門,他快步進了庭院,頭也不回。
“雲……雲起!”
汪源輕輕一拉,把人帶往另一個方向。
“我說了,太太要見你,難道你不願意見她?”
蛇打七寸,那怯生生的女孩一下停了腳步,看著周雲起消失的方向,表情卻還不捨。
“那,雲起去哪兒了?”
“你不必管。”汪源聽見她一再把周雲起的名字掛在嘴邊,神色帶了幾分嘲諷。
“汪律師,可是我和雲起……”
聲音有些冷硬下來,“你最好不要在太太面前直呼少爺的名字,這是忠告。”
“我已經不是周家的員工了,我為什麼還要叫他少爺呢?再說我們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我在車上也告訴過你了。”她辯解著,小心看著汪源的臉色。
“當然,你也可以不聽。不過我可提醒過你了。”
季薰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那麼強硬,剛才在車上,他還說,覺得自己品性溫柔,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周家的人真是不好相處。
她不再辯駁下去,隨著汪源帶著自己的方向走。
周宅是個有些年代感的大宅子,依山而建,半片鍾林毓秀的園林似乎走也走不完。
季薰四處打量著,長長廊橋下懸著燈籠輕輕晃動,遠方的樓閣精巧地立在湖邊,偶爾有人走動,是幾個模樣嬌貴的女人,看著比她大不了多少。
汪律師叫其中一個“柳小姐。”
那女人倚靠著樓臺隨意地投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