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熱情的客人”——第一天來,張管家這樣說,應該就是他了。
周雲起雙手插著褲兜,眯著眼睛笑,自認為迷人,落在葉蓁蓁眼睛裡,只覺得這廝笑得像只不懷好意的大尾巴狼。
“你好呀。”他似乎覺得逗弄人格外有趣,揮揮手招引葉蓁蓁看他,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讓葉蓁蓁茫然地辨認。
葉蓁蓁辨別出那句模糊的“這……票……”
什麼票?
周頌雪似乎毫無覺察,繞開木樁似的戳在那裡的葉蓁蓁,手搭在剛擦過的扶手上,走下樓梯。
她愣了好久,反應過來那男人說的是什麼。
“這麼漂亮的小保姆,配給那瞎子可惜了。”
這句話既沒有侮辱性的詞語,也沒有攻擊指向,但她脆弱的自尊忽然扎破了一個洞,”嘶“一聲,洩了氣。
葉蓁蓁用力掐著自己的手心,隨後鬆開手。
等著她發作的周雲起抱著臂靠門半響,什麼也沒聽見。
“這都不生氣,真沒意思。”
他拉開房間的門,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隨手把墨鏡扔在桌子上。
手機上“周太太”發來奪命連環call,他想也不想地接起來:“回了回了,行了,我倒時差累死了,睡了!”
這天葉蓁蓁工作到很晚。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間,看見了又在震動的手機。
她其實想問柳少雨多少錢能跟她斷絕關係,不止一次。
可她沒有問。
柳少雨一定會講,她從來沒有要錢,都是葉蓁蓁主動給。
她沒有開燈,坐在瑩瑩發亮的手機前。
怎麼能不給呢,柳少雨那麼多病,一場病結束了,又有新的,翻來覆去的,她在深夜喊疼,打電話,發語音。
柳少雨哀泣著,她說自己心口疼。母女連心啊蓁蓁。
但她連著的是小宛的心。
要是柳少雨的丈夫靠得住還好,偏偏那男的找了別人,偏偏柳少雨那時候爭搶的不是錢而是兩個女兒的撫養權,偏偏……
偏偏後來一個早夭,一個咬斷韁繩逃跑。
葉蓁蓁想要賺很多錢,給柳少雨住最好的養老院,然後告訴她,我們兩清了。
這樣她們都好,她,柳少雨,還有死掉的葉連宛。
可是賺錢不是柳少雨嘴裡輕飄飄的一句話。
“大城市辛苦,你回來黎城也可以的呀,媽媽從來不在乎你賺多少,只想要女兒在身邊,你,還有小宛……”
黎城不是她的退路,從來不是。
葉蓁蓁又夢見自己回到了黎城,將她養大,又困住她的黎城。
天還沒亮,葉蓁蓁在亂糟糟的夢境裡掙扎著醒來。
她仰面看著天花板,發呆一會,換衣服走出去。
凌晨五點,別墅裡安靜極了,她看到坐在客廳裡的周頌雪。
他手上的檔案特意做了盲文版本,他的手指慢慢感受著浮在紙面的點,耳邊的藍芽耳機閃爍,他和對方用英文通話。
葉蓁蓁模糊聽到幾句似乎關於公司招標之類的內容,她料想不是自己應該在的場合,於是轉身回房,卻聽見身後一個討人厭的聲音。
“小保姆,這麼早去哪?不給我們做飯嗎?”
她再次掐著手心,深深地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