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找錯房間了,這就走。”
她聲音悶悶的,像是怕人家看到她的臉,頭埋得很低,轉身往外走。
周頌雪沒攔她,在門口低聲說了句:“別放心上,我不會往外說。”
“對了,這個東西……”
她愣愣抬頭,看見他朝她揮著手裡那塊罪魁禍首的小布片。
葉蓁蓁下意識轉過頭,目光移到了對門的房間號。
1107.
原來是1107.
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那股不甘心的勁似乎只是脆弱的細線,隨著她摔的那一下,已經繃斷不知道丟在了哪裡,撿都撿不起來了。
周頌雪莫名覺得她要哭出來,但她也沒有。
她苦笑了一下,接過去。
他或許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的。
可是沒關係了,反正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葉蓁蓁在走廊盡頭輕輕拋起,投進了清潔車。
燈光幽暗,葉蓁蓁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那個男人靠在門邊,伸出手指比劃出一個相機的形狀,輕聲的“咔擦”。
柳少雨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葉蓁蓁修完手機,只覺得渾身累得不想動,她原本只是回家小睡一會,誰知道閉上眼就到了天黑。
凌晨一點半,她睜開眼睛,喉嚨乾渴,她起身倒水,習慣性拿起手機看工作群的訊息。
螢幕不動,漆黑的一片,在夜色裡照出她茫然的臉。
手機沒電了。
她插好充電再開機,資訊還沒來得及跳出來,電話先響起。
“媽。”
她的嗓子有點啞,咳了幾聲,對方的聲音柔婉親和,喊她:“小宛。”
連宛是她死了的妹妹。葉蓁蓁沒應聲。
“瞧我又失態了,蓁蓁,媽沒事,只是又夢見你妹妹了。”
空蕩蕩的屋子裡,夜色如此安靜。
葉蓁蓁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撥開臺燈開關,流水一樣的光芒在腳邊流淌,她慢慢地聽著那邊的聲音,低低的應和著。
“小宛以前說過,她下輩子還做我的女兒,可是蓁蓁,這次不一樣,她在夢裡說,她太累了,只好去投胎做人了。”
葉蓁蓁聽著煮水的聲音,水壺咕嚕咕嚕的發出聲音。
滾燙的水汽升騰,粘在手上,溼漉漉的,順著手臂滴下。
“那也是好事。”
她心裡想,第八百九十二次。
“小宛說她願意做你的女兒,蓁蓁,你幫幫她……”
葉蓁蓁無聲地勾起嘴角。
“媽,我和趙秉完了,你讓小宛再等等吧。”
對面沉默了一下,隨後傳來壓抑嘶啞的哭聲。
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能夠如此平靜地說出這樣荒誕的對白。
葉蓁蓁抽了張紙,蓋在了臉上,她仰著頭,屏住呼吸。
“蓁蓁,你不能這麼自私啊……我的小宛,她那麼小,那麼可憐,她是你妹妹……”
葉蓁蓁閉著眼睛。
就好像葉連宛死掉的樣子,白布蓋在她頭上,那時候,柳少雨也是說了和此刻一樣的話。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她的啜泣從聽筒漫出來,潮冷的雨灌滿了葉蓁蓁的房間,她無意識地顫抖著。
“蓁蓁啊,你知不知道,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生了你。”
劊子手。
柳少雨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劊子手,拿著發鏽的溫柔刀,一刀一刀地割著她的脖子。
年復一年。
通話記錄三十九分鐘,她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剩下的都是柳少雨的眼淚。
柳少雨平時是溫柔的婦人,只有深夜,順著電話線,變成抓著葉蓁蓁的冤魂。
葉蓁蓁拉開抽屜,開啟那幾個熟悉的藥瓶。
夜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