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太醫苦笑一聲,紅著眼眶,潸然淚下,沒作辯駁,直接雙膝一軟跪在黃太醫腳邊,把對方嚇了一跳,趕緊抬手拽住他的胳膊往上提。
奈何習太醫膘肥體胖,且已經下定決心,故而,不管黃太醫怎麼拽,習太醫的雙膝,就跟被釘在地上一樣紋絲不動。
習太醫仰頭,紅著眼眶,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滴在衣裳上暈染開來,加深了顏色,他雙手拉著黃太醫的袖子,哀求:“正因為為了活命,我才會走錯路。”
“還請黃兄看在同行十幾載的情分上,饒我一命。”
黃太醫怒火中燒,氣得滿頭大汗,猛地抬手欲想重捶習太醫一錠子,餘光看見窗外候著的醫徒,不敢發出巨響,輕輕拍了一下對方腦袋,恨鐵不成鋼:“那你也不能把沈美人牽扯進來啊。”
“人家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背井離鄉,遠赴宣城,就是為了家族榮譽而戰,本就已經夠可憐了,你們如今狠到不僅想要讓她絕育,更想要她的性命。”
“你的主子不懂醫術,難道你還不懂?陽奉陰違你不會?行事之前不給自己留條後路,你真是……”
“哎,神仙難救。”這傻缺,還真以為站隊之後,就可以平步青雲了。
真當以為往上爬是那麼好爬的?
那他寒窗苦讀十餘載算什麼?
算他能吃苦?
還是算他蠢,不會抱大腿?
不管事情成與不成,只要他成為棋子那一刻,就註定了他的命運,少有能壽終正寢的。
難怪會被盯上,真當以為世上有不透風的牆,歸根到底,還是得相信老祖宗的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習太醫亦是泣不成聲,抱著黃太醫的大腿不敢鬆開:“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但人有七情六慾,心臟都長偏,我又如何能用九族的性命做賭注?”
“雖說對沈美人不公,但用她一人的性命,換我九族性命,大賺,我瞧著沈美人乃是面善之人,菩薩心腸,往後就算是知道了我的苦衷,想必也能理解我所作所為。”
聽見這話,剩下的話,都不用聽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黃太醫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殺意,頓時心驚,隨即迅速穩住,掰開習太醫的手:“這件事情等我回來再說,我先去給皇上診平安脈。”
語畢,腳步匆匆往外走,行走間,餘光一直往回看,生怕習太醫在後面給他來一下狠的,連性命都保不住。
皇宮生活準則,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不過,他是堅定不移的保皇黨,且……
今日他之所以跟習太醫一同去給沈美人診脈,也是奉命行事,就是運道差了點,讓他撞見這麼個事。
等黃太醫從周柏言宮裡出來,和泉青葉簡單寒暄幾句,匆匆走人。
走遠些,這才緩過神來,宛如踩在雲端上的虛感落到實處,發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內衫緊扒在皮肉之上,顯得十分黏膩難受。
紫宸宮。
泉青葉:“皇上,貴妃娘娘已經命敬事房,把沈美人和程采女的綠頭牌掛上去了。”
“嗯~”
周柏言連頭都沒有抬起,隨意嗯一聲作罷。
見狀,泉青葉心中明瞭,沈美人和程采女往後怕是難了。
入不了皇上的眼的嬪妃,往後難有出頭之日,除非母族十分強盛,足以讓皇上忌憚,謀劃殺九族的事情。
聽著細微的沙漏聲,明顯能看到時間流逝的痕跡。
良久,周柏言合上手中奏摺,放在桌上:“去通傳一聲,晚膳去貴妃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