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溫和的陽光,有些晃眼。
程玉蓮見她滿眼追思,心緒複雜,眼含熱淚,嘴角微微顫抖抿緊,彷彿要把滿腔的委屈苦楚,全都吞嚥下去,比生吞玻璃渣扎得滿嘴鮮血,還要令她痛苦不堪。
疼得心尖直顫,程玉蓮挽住她的手指蜷縮,捏緊她的手臂,低語:“外頭風涼,咱們還是進屋吧,母親他們已經走遠了,姐姐的好日子也近了。”
是的,有皇上口諭,姐姐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中宮皇后,她們的好日子不遠了。
有姐姐依靠,往後她們就不用再咽苦果,姐姐也不用再眼淚泡飯,她們都會站穩腳跟,奔向更好的前程。
聞言,沈佳怡緩過神來,朦朧水霧的眼睛,睫毛輕輕一眨,墜下豆大的幾行清淚來,眼簾緩緩低垂,含笑而溫柔的目光落在程玉蓮身上,輕拍她的手握了握,惆悵悲涼道:“這日子太漫長了,猶如度日如年。”
顫抖的哭腔,隱藏了倒不進的委屈,和隱忍的悲痛。
死了那麼多人,誰也沒贏,連同她也沒贏,哪怕問鼎後位,也是徹頭徹尾的輸家,兩敗俱傷,她腹中的孩子,為她抵了命,本來該死的是自己啊!
她好累,已經累到身心俱疲,連喘息都猶如泰山壓頂,白綾勒住脖子,肺腑裡的氧氣漸漸稀薄,辣得胸腔刺疼。
倆人相互攙扶轉身回房,腳步沉重而踉蹌,幸得奴才們攙扶,這才不至於摔倒在地,路過屋簷之時,有一滴帶有濃郁血腥味的液體,正中她的眉心。
沈佳怡驚恐瞪大眼睛,腳步一頓抬頭看去,籠中鳥鮮血淋漓,躺在那奄奄一息。
身上的羽毛所剩不多,腦袋撞得禿了皮,這是強行把自由鳥,關進牢籠中,才會造就的悲劇。
它本該屬於遼闊的天空,而非狹小的鳥籠,但因她們這幫所謂的貴人喜歡,而不得不被迫圈禁在籠子裡,但擁有一身傲骨的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使勁撞死籠中,讓靈魂得到自由。
可這真的自由嗎?
見狀,奴才們紛紛跪地磕頭,自扇耳光:“奴才該死,未能及時發現,還請娘娘責罰!”
程玉蓮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嚇得一激靈,腳步踉蹌後退半步,順道拉著沈佳怡後退,擋在她身前,抬手捂住她驚恐的神色,抹去對方額頭上的血跡,臉色蒼白訓斥:“糊塗東西,還不趕緊把它處理乾淨了。”
“是。”
奴才們手忙腳亂把鳥籠取下來,匆匆帶走拿去處理,可瀰漫在鼻尖的血腥味,卻久久不散,沈佳怡空洞的眼神漸漸聚焦,急忙抓住程玉蓮的手,悲痛欲絕道:“血落……”
話沒說完,便先撐不住大喜大悲的情緒,兩眼一翻,昏死過去,軟軟倒在程玉蓮懷中。
“姐姐/娘娘!!!”
“快去叫太醫!”
眾人忙而有序,請太醫的請太醫,抬人入室的也有,怡景宮的奴才們腳步匆匆,來來往往。
在陽光下,眾人影子縱橫交錯,每個人的影子都被踩在別人的腳底下,誰都避不開,誰也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