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快步走到李衛東身旁,壓低聲音,表情神秘地說道:“本官接下來要跟你講的事情至關重要,容不得半點差錯,必須萬分小心!”
李衛東心中更是覺得杜念波古怪,但他配合杜念波,裝作慎重,趕忙問道:“大人,究竟是何事?”
杜念波不再故弄玄虛,面色一沉,嚴肅地說道:“本官奉命前來青陽縣,調查葛大人……”
話一出口,他似是意識到什麼,輕咳兩聲,趕忙糾正道:“葛慶豐!”
他先說“葛大人”,後又特意強調“葛慶豐”,這種突兀的轉變,李衛東又不是傻子,豈會注意不到?
而且,李衛東一直在觀察杜念波,他分明看到,在提及“葛慶豐”這個名字時,杜念波的眼神明顯閃爍,隱隱透著一絲慌亂。
不過,杜念波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他板著臉,繼續說道:“據本官所知,葛……慶豐喪心病狂。”
“自他擔任縣令以來,製造的冤假錯案數不勝數。”
“不知多少無辜百姓因他蒙冤受屈,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不僅如此,他還與葛記鹽行關係曖昧不清,暗中勾結,貪汙受賄的銀兩不知幾何,簡直令人髮指!”
杜念波這番控訴,確有其事。
只不過,李衛東真正在意的卻是杜念波提及葛慶豐時的態度。
他心中泛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杜念波十有八九與葛慶豐相識。
甚至,極有可能是葛慶豐特意安排前來試探自己的。
畢竟,昨天杜豪的死亡,在縣衙和葛記鹽行激起層層漣漪。
昨夜王金榜便在麗春院試探了也一次,如今杜念波又突然現身,很是古怪!
若說是葛慶豐派人試探,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衛東心底暗自盤算時,杜念波又接著說道:“本官初來青陽縣,人生地不熟,雖然四處查訪,卻始終未能找到確鑿證據。”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
頓了一下,杜念波目光灼灼地望著李衛東,眼神中隱隱透著一絲期待,說道:“你是此地人士,對這裡的情況想必瞭如指掌,不知你對此事可有了解?”
李衛東強忍著內心湧起的那股噁心之感,面上卻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恭敬之色,緩緩說道:“大人,葛大人於下官有知遇之恩。”
“下官見葛大人行事向來恪守規矩,秉持公正,其中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呢?”
杜念波聽聞此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李衛東,彷彿要穿透他的內心。
沉默片刻之後,杜念波忽然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指著李衛東,說道:“衛東,本官念在你是錦衣衛同僚兄弟的份上,這才前來尋你,與你坦誠相待。”
“可你如今這般態度,實在讓本官寒心。”
言罷,他微微一頓,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亮,緊接著話鋒一轉,追問道:“還是說,你心裡有所顧慮,害怕葛慶豐日後給你使絆子、穿小鞋,所以才不敢直言相告?”
“你放心,有本官在此為你撐腰做主,你儘管暢所欲言!”
“倘若證據確鑿,葛慶豐餓烏紗帽保不住!”
李衛東不假思索,依舊給出了與先前的答案,言辭懇切地表明自己對葛慶豐違法犯罪之事一無所知。
杜念波聽著,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騰”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怒目圓睜,聲色俱厲地吼道:“幾日前,松風茶閣一家五口慘遭滅門,慘絕人寰。”
“此事與葛記鹽行有莫大關係,葛慶豐竟對此視若無睹,如此人盡皆知之事,你竟還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不知道?”
李衛東心中自言自語:我自然是知道,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你我之間不過萍水相逢,哪有熟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念及此處,李衛東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杜大人,依下官看來,此事恐怕還是存在些誤會。”
“葛大人此前就已對此事展開調查,據他所查,在松風茶閣那起慘案發生之前,葛記鹽行便已將松風茶閣買了下來。”
“而且,考慮到松風茶閣一家五口在縣內並無其他棲身之所,葛記鹽行還特意許他們暫住至下個月。”
這一番說辭,正是葛慶豐曾對李衛東提及的調查結果。
李衛東心裡其實並不相信,只是此刻用來敷衍杜念波,倒也並無不可。
杜念波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神色間滿是懷疑與審視。
屋內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之後,杜念波突然話鋒陡然一轉,厲聲說道:“李衛東,該不會是你與葛慶豐早已沆瀣一氣,同流合汙了吧?”
李衛東神色平靜如水,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在青陽縣為官,自當遵從葛大人的號令行事,此乃分內之責。”
“哼!”杜念波鼻腔裡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眼神中滿是不屑與威脅,緊接著冷聲說道:“李衛東,本官也懶得再與你繞彎子了。”
“本官方才與你所言之事,你好生掂量掂量,仔細想想清楚,莫要因一時糊塗,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一句話說完,杜念波猛地一甩衣袖,轉身離開。
李衛東依舊穩穩的坐著,看著杜念波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之中。
他前腳剛走,楊毅就走進了公房,問道:“大人,怎麼了?”
李衛東心中默默思索,並沒有搭理楊毅。
過了片刻,他突然問道:“楊毅,那個人,你以前見過沒有?”
楊毅立刻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李衛東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最近一個月的通關名冊,看看有沒有一個叫杜念波的人。”
“是。”
楊毅再次答應一聲,立刻下樓。
過了一會兒,楊毅去而復返。
李衛東問道:“如何?”
楊毅當即說道:“大人,並沒有關於杜念波的記載。”
“不過……”
李衛東看向楊毅,說道:“有話直說,不用藏著掖著。”
“是。”
楊毅低聲說到:“小的問了所有人,最近都沒有再龍頭關見過那人。”
“但是,劉武說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曾經在縣裡見到過。”
“只是他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他正在下面查驗,大人要是需要,我立刻將他喊過來”
李衛東擺了擺手。
劉武沒想起來,喊過來又能怎麼樣?
李衛東在心中默默思忖。
此前,杜念波說了他初來乍到。
按說,只要進出青陽縣,龍透關是必經之地。
即便他對杜念波沒有印象,總不能龍頭關的所有官差都沒有印象。
而且,劉武還說過他在縣裡見過。
十有八九,這個杜念波就是冒名頂替,弄虛作假,前來試探他。
既然這樣,他也可以試一試!
李衛東心中一動,立刻有了主意。
他把龍頭關的事務交給楊毅,立刻離開,前往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