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朗中眉頭不禁蹙起。
這姜嫻不會把孩子丟他這就不要了吧?不過轉念一想姜嫻的為人,村中人都善變,唯有姜嫻直來直去,不藏著掖著,他又打消了疑慮。
姜嫻直奔環溪村。
兩個村子相鄰隔河相望,雖距離不遠卻繞順著河堤繞到市集口那跨過一座七孔拱橋才能去河那邊。
好在她腳力快,一刻鐘的功夫繞著河堤跑到環溪村。
見村口有幾個老伯正坐在大柳樹下閒聊,她看幾個人就最年長的老頭印堂發紅,是個良善有福的好人。
她走上前打聽一句:“這位老伯,請問喬童生家在哪裡啊?”
老伯笑著指著村頭第三間的院落熱情解釋:“第三家就是喬童生家,姑娘你是他們家親戚嗎?”
姜嫻笑著敷衍一句:“是呢老伯,謝謝您啊!”
話落開溜,省得問東問西。
這年頭可不是她從前生活的二十一世紀,就算是親戚關係都要男女七歲分席而坐,但凡一個村裡的人但凡沾上點男女關係,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姜嫻剛走近喬家,院子裡‘嗖’地飛出來一個竹編簸箕。
她探頭朝著院子裡看去,一個身著雲灰色舊襖子的老婦和兩個年輕點的小媳婦吵架呢。
一個身著藏青色褂襖的女子看向那老婦:“分家,今天這個家非分不可,我們可不願意繼續供養三郎讀書,憑什麼我們一個個每天累死累活的,他倒好整日鑽在屋裡頭看書,吃稠地喝茶水,考了三年什麼名堂都沒考出來!”
另一個穿這個深紅繡花襖子的小媳婦跟著附和:“大嫂說得對,娘,您也別嫌我們鬧騰說話難聽,您自己出去打聽打聽,如今這政策誰家不趕緊張羅著分家省點賦稅徭役,您和爹倒好,為了供三郎讀書,非要給我們捆在一起,光是一年的賦稅銀子就要七八兩銀子,這個錢誰來掏?”
“我來掏行了吧!”老婦被兩個兒媳婦吵得頭疼大吼一句。
穿藏青色褂襖的女子雙手環胸,譏諷一笑:“您掏?爹如今老了,咱家三十畝地全靠著我家男人和老二家的出大力,您拿什麼掏這個錢?”
“你們——你們就非要逼著我們分家嗎?”老婦滿臉深痛惡覺,捂著胸口似乎是吵不過兩個兒媳婦,粗喘著氣道:“行,今天這個家可以分,但是你們倆必須給我寫下保證文書,保證日後老三考上了,飛黃騰達了,你們大房二房的人絕不來沾一點點邊,你們可敢立下文書保證?”
兩個小媳婦面面相覷一時答不上話。
姜嫻站在院門口心想真是不巧,一來就撞見喬童生家鬧分家。
這個喬童生她雖未見過,但有所耳聞。
聽說自小就聰慧異常,人又長得俊朗,十三歲考上童生,成為十里八鄉人人茶餘飯後談及的文曲星轉世。
環溪村喬家兄弟三個,老大家是一兒一女,老二家三個兒子,老小一家兩個閨女,喬童生排行三,那應該是喬老二家的孩子。
估摸著這裡面的兩個婦人就是喬家大嫂和二嫂了,另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應該是喬童生的娘王氏。
說來說去全是這一次頒佈的免賦稅政策鬧的事。
大夏朝十分重孝道,遵循父母在,不分家。
雖無律法規定,但公序良俗都是這麼認為。
要麼就是三年賦稅全免,要麼就降低幾成,偏要搞個人丁少於五口人就免三年徭役賦稅,誰家老老小小的不超過五口人?
這麼一搞家家戶戶都鬧分家分田地,日子不更難過了?
不過姜嫻就是個山野女獵戶,實在操心不了政策法令上的事。
她站在門口猶豫著現在進去還是等著她們吵完?
忽而一道清潤如泉般的嗓音在院中響起,如絲綢擦過玉壁,涼滑中帶著溫潤的震感。
“娘,大嫂二嫂,你們都別吵了,今天就分家!”
姜嫻朝著院子看去,只見偏房裡走出一道身形高挑的男子,身穿一襲洗得發白的粗麻直裰,補丁針腳細密,雖質地粗糲,卻被漿洗得平平整整,倒襯得身姿愈發挺拔如修竹,一塊青布頭巾束起如墨般的長髮,幾縷碎髮垂在眉眼間,眉骨如刀削般利落,睫毛下一雙眼睛亮若寒星,帶著常年苦讀沉澱的沉靜,只是男子印堂發黑,烏雲罩頂!
姜嫻有些吃驚。
這是天煞之體,這輩子都會一事無成,窮困潦倒,這種命格怎麼考得上童生?還是說文曲星突變倒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