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陸長生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再次直勾勾的盯著李秀寧的眼睛,彷彿要穿透她的靈魂:
“昔年淮陰侯韓信,能忍市井無賴胯下之辱;
留侯張良,能為圯上老人俯身拾履、恭謹穿靴;
越王勾踐,更能臥薪嚐膽,為滅國仇人夫差親嘗糞便,問疾嘗穢!
他們為何能忍?為何能受此奇恥大辱?皆因他們心中,有比個人榮辱得失更高、更遠大的山峰需要去跨越!
故而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當一個人有更高的山峰要跨越時,便不會在意眼前的塵土。”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李秀寧此時混亂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她剛剛所有的屈辱、憤怒、恐懼,在這一刻,彷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滌盪開來!
韓信、勾踐……李秀寧並不清楚他們是誰,但陸長生的話語彷彿有種力量,使她豁然開朗!
“更高的山峰……眼前的塵土……”李秀寧喃喃自語,眼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明悟!
剛剛她只是想著,無論如何要將自己親人的命抱下來,此刻卻對自己夢想的分量,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原來……陛下是在用這種方式,用最殘酷的方式,教給她為將者、甚至是成大事者最核心的品質——活下去!
為了目標,為了更重要的東西,可以承受一切!這份考驗的殘酷程度,遠超任何兵書上的推演!
李秀寧看向陸長生的目光徹底變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
有後怕,有敬畏,但更多是一種被點醒後的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
就在李秀寧心神劇震,還沉浸在剛才那番話帶來的巨大沖擊中時——
“鏘啷!”
又是一道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
陸長生手腕一抖,竟將剛剛回鞘的倚天寶劍再次拔出,但這一次,他不是指向李秀寧,而是隨手一拋!
那柄寒光閃閃的倚天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哐當”一聲,精準地落在李秀寧腳前的地磚上,劍身震顫,發出嗡嗡的清鳴。
“現在,撿起來。”陸長生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石破天驚的力量,“用它,刺朕。”
“!!!”
李秀寧如遭雷擊,整個人徹底石化!
她低頭看看腳邊寒光四射、象徵著無上皇權的倚天劍,又猛地抬頭看向書案後那個神色自若的陸長生。
大腦一片空白,彷彿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這匪夷所思的命令瞬間抽空了!
陛下叫我刺……刺他?刺殺皇帝?這……這比剛才的脫衣令還要瘋狂百倍!
陛下到底想做什麼?!考驗忠誠?試探膽量?還是……又一次更深層的、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考驗?
巨大的震驚讓李秀寧一時僵在原地,手腳冰涼,心臟狂跳如擂鼓。
她看著那柄觸手可及的利劍,又看看書案後隨手翻動著奏章、彷彿剛才只是讓她遞杯茶一樣平常的陸長生。
一時之間,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是撿?還是不撿?刺?還是不刺?
每一個念頭都帶著足以讓她粉身碎骨的巨大風險!
御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
只有陸長生翻動奏章時紙張發出的輕微“沙沙”聲,以及李秀寧自己那幾乎要衝破胸膛的心跳聲。
在空曠而壓抑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陸長生彷彿對眼前凝固的少女和她腳邊的兇器視若無睹。
他隨手翻開一本新的奏章,目光落在文字上,頭也不抬,彷彿隨口問道:
“既然立志為將,豈能錯過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