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開始冰冷起來:“喪澤,不給龍根面子,你也該給我點小小的面子。
你知道你和我這樣講話,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什麼後果?”
“什麼後果我不知道,我只怕今天你難以離開這間茶室半步了!”
一旁的吉米仔聽得心驚肉跳,他不知道蘇漢澤有什麼依仗。
但是對比起蘇漢澤來,相對在和聯勝混的時間較長的吉米仔來說,他更清楚為什麼面前這個老態龍鍾的老頭,會在和聯勝有著說一不二的地位。
在社團裡,威信這種東西,是需要鮮血建立起來的!只是蘇漢澤並沒有被肥鄧這番話嚇到。
他甚至從口袋裡摸出煙,自顧自的點燃一支。
隨後開口對肥鄧說道。
“鄧伯,整個港島社團,都傳你是個最講理的人。
你也知道吉米仔現在是我在撐他,明明說好了是約人出來飲茶,卻把人扣在這裡,這樣做是不是太不符合你的身份了?”
肥鄧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冷語道。
“你和我說這些沒用,今天就算我把你們掛咗在這裡,也可以對外邊放話,是我在主持執行家法!
畢竟你和吉米仔,之前都在和聯勝海底冊上掛名的,不少人都是清楚的。”
“鄧伯,你昏頭了?
我們都被官仔森除名了,誰還和你們和聯勝有什麼關聯,別來沾邊行不行?”
“官仔森死了,誰又能證明你們被和聯勝除名了呢?”
肥鄧這回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他用一種吃死了蘇漢澤的口吻說道。
“我知道你姐夫韓賓非常犀利,但是就是不知道他夠不夠膽,敢和我們整個和聯勝對著頂。”
蘇漢澤兩手一攤,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姿態。
開口道:“鄧伯,既然你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我要是再不勻幾家場子出來給和聯勝,那是不是太不給你面子了?”
“你知道就好,年輕人張狂一點沒事,最重要的是知輕重。
有時候適當收斂一些鋒芒,對你不是什麼壞事。”
蘇漢澤認真的點了點頭:“那好,我可以交出尖沙咀的場子給你。
九家場子太少了,為了表達我對鄧伯你的尊重,我決定再多交九家出來!”
肥鄧不由得錯愕,他肥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不相信蘇漢澤能說出這番話來。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鄧伯,我怎麼敢騙你呢?”
蘇漢澤一臉‘誠懇’地說道:“這樣好了,我馬上安排人去一趟荃灣,找到荃灣的大d。
告訴他讓他今天晚上就帶人來尖沙咀接手這邊的場子。
看中哪個挑哪個,有鐘意的,不是我的地盤,我借兵給他打下來也不是不可以啊!”
肥鄧的表情再度陰沉下來。
和聯勝的選舉,也不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誰都知道這屆和聯勝的話事人,他肥鄧有意去撐佐敦的林懷樂。
蘇漢澤如果不傻,或許也能猜到,自己拿尖沙咀的九家場子,就是為了給林懷樂這邊備足夠多的籌碼,讓大d輸的啞口無言。
結果蘇漢澤這個撲街實在是太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明明是送給林懷樂的籌碼,要是真被蘇漢澤送到了大d的手中,恐怕這次和聯勝選舉,他鄧威也沒有阻攔得了大d的理由了!
和聯勝這麼多年,選舉龍頭從來都是自己的一言堂。
他絕不想看到一個無法控制的大d被捧上話事人的位置!“喪澤,你是認真的?!”
面對板著臉向自己詢問的肥鄧,蘇漢澤繼續做出一副懵懂的姿態。
反問道:“當然是認真的,鄧伯,大d難道不是和聯勝的人嗎?
我把場子交給他去做,有什麼不妥嗎?”
“場子不用交給大d了,交給佐敦的樂少就好!你們兩家離得近,賣他個好,日後有什麼事情,大家也可以相互照應一下。”
肥鄧明知道蘇漢澤是在挖苦自己,卻還幻想著維繫最後的體面,讓蘇漢澤老實就範,把場子交出來再說。
面對還心存幻想的肥鄧,蘇漢澤也懶得再裝下去了。
他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往旁邊吐了口煙霧。
一轉頭就看到了吉米仔臉上那五個通紅的指印。
當下緊鎖眉頭,開口對肥鄧說道。
“鄧伯,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老實說吧,你外邊安排的那群刀手能不能砍死我,我不清楚。
但是我敢保證,在他們進來之前,我一定能把你們兩顆老菜的脖子擰斷!”
說著蘇漢澤一拳砸在桌面上,強悍的力道,把兩掌寬的木桌直接拍裂。
茶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哪怕是肥鄧,額前也不禁落下一滴冷汗。
蘇漢澤剛才那一拳要是砸在自己腦袋上,只怕能把他腦袋拍到肚子裡頭去。
這還是個正常的人類嗎?!“龍根,送他們兩個回去,我看他們能巴閉到幾時!”
知好歹的肥鄧,知道現在繼續聊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於是叮囑龍根送客,自己卻拄著拐著,顫顫巍巍離開了茶室。
氣得龍根在心裡直罵娘,留自己在這,不是擺明了讓他去充當護送蘇漢澤和吉米仔二人出門的人質嗎?
他是懂得體面的,好賴話讓他說完了,髒活累活就全丟給自己來做!蘇荷酒吧。
吉米仔捧著一杯剛調製好的雞尾酒,手還在止不住的發抖。
望著坐在對面的蘇漢澤,吉米仔不禁開口道。
“澤哥,你知道嗎,剛才我都快被嚇死了!
鄧伯不是好惹的,實在不行,我趕緊動身去大陸那邊吧。”
蘇漢澤嗤笑一聲:“這麼怕他幹什麼,他吃人啊?
反正現在已經得罪他了,你就算跑了,他有機會還是要來找我麻煩。”
“那怎麼辦?和聯勝底下這些堂口雖然實力不濟,但勝在人多勢眾。
而且九區揸fit人個個都聽鄧威的話,我們鬥不過他的!”
“鬥不過,那就找幫手嘍。”
蘇漢澤不以為然道,看著吉米仔一臉茫然的樣子,便舉起手中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繼續說道:“你以為我說要把尖沙咀的地盤送給大d,只是隨口說說?”
“澤哥,這是什麼意思?!”
“你等著看好了,大d不是省油的燈。
早在兩年前,他就和吹雞在爭話事人的位置,當時肥鄧話他資歷不夠,讓他多等兩年。
現在肥鄧出爾反爾,又要把龍頭棍交給佐敦的林懷樂,你覺得大d能嚥下這口氣嗎?”
“你是想用尖沙咀的地盤,換大d上位?
可是這樣做,你能得到什麼好處?大d再不爽鄧威,畢竟他也是和聯勝的人,怎麼可能為了我們,去和鄧伯頂著幹?”
“他不敢和鄧威頂著幹,那就逼他和鄧威頂著幹嘍!
你等著看好了,和聯勝這次搞小圈子選舉,龍頭棍在肥鄧的周旋下,一定會交到林懷樂的手中。
到時候只要大d不爽了,難受了,我再出面風風光光把尖沙咀這邊的場子送給他。
實在不行,我和賓哥打聲招呼,反正他們兩家離得近。
拉著他大d搞個新和聯勝也不是不可以,有鄧威難受的時候。”
相比起自己的先知先覺,很多東西蘇漢澤還是沒法和吉米仔解釋清楚。
不過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今天肥鄧的一番話說得正中他的下懷。
自己被官仔森從和聯勝的海底冊除名了,有誰知道呢?保不齊到時候自己還能憑藉這層身份,和大d平分和聯勝的半壁江山。
一人一個新和聯勝,有什麼不好?吉米仔並不知道蘇漢澤此刻的想法,還想再問些什麼,卻看到蘇漢澤心不在焉的朝吧檯那邊一個太妹吹口哨,只得收起心中的疑惑,苦澀的嚥下一口雞尾酒。
在缽蘭街一塊出來感受夜生活的,有哪個不知道十三妹的堂弟生得靚仔,混得巴閉?被蘇漢澤一聲口哨勾引過來的小太妹,當即問吧檯的酒保要了杯調製好的酒水,醉笑著朝蘇漢澤走了過來。
“澤哥,你叫我啊?”
小太妹非常主動,走到蘇漢澤身邊,便非常自然的撩起熱褲,一雙勻稱有力的大腿跨過蘇漢澤的下半身,用一種非常曖昧的姿勢,面對面坐到了蘇漢澤的身上。
同時高聳的胸脯躍然於蘇漢澤的眼前,蘇漢澤頓感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夾雜著醉酒後的酒味撲面而來。
這個長相姣好的小太妹確實值得一泡,不過蘇漢澤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他恍惚間看到了小太妹的胸口,一左一右分別紋著一個‘家’字,一個‘偉’字。
“請你喝杯酒,從我身上下去!”
不用想,能在這種隱私部位紋這種字型的,肯定又是為了紀念哪個曾經讓她欲罷不能,叫做家偉的男人。
蘇漢澤雖然不排斥這種做法,但這兩個刺眼的字型實在讓他大煞風景。
於是乎,蘇漢澤從兜裡摸出一張駝背仔,塞進太妹的胸口。
太妹不敢多問,只得悻悻對蘇漢澤說聲對不起,隨後捂著胸口,飛快的離開了蘇漢澤這邊的酒桌。
“澤哥,能不能也請我喝杯酒啊?”
在蘇漢澤望著太妹離去的背影直搖頭的時候,一雙纖纖玉手忽然搭在了他的兩肩上。
熟悉的聲音,不禁叫蘇漢澤一個激靈。
他放落手中的酒杯,回頭一望
果然,芽子正帶著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身後望著自己。
怪異地目光,只瞪得蘇漢澤頭皮發麻。
就怕芽子一個不爽,再像那天一樣,冷不丁把槍從腰間掏出來對準自己的腦袋。
“芽子,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昨天晚上差點被人打死,所以特地抽空來看看,你還活著沒有!”
芽子捏住蘇漢澤肩膀的雙手忽然一發力,拇指尖銳的指甲直往蘇漢澤的皮肉裡刺。
同時芽子俯身貼到蘇漢澤的耳邊,低聲道。
“你出來,我有要緊事問你!”
吉米仔知趣地起身,放落手中的就被,對蘇漢澤說道。
“澤哥,我先回去歇息了,有事的話,打我電話就好。”
說完吉米仔禮貌地對著芽子笑了笑,便快速離開了酒桌,把空間留給了蘇漢澤和芽子二人。
蘇漢澤抓住芽子的手,一把將她扯了過來,摁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嚴肅道:“芽子警官,請你尊重一點,我可沒答應和你拍拖啊!”
“蘇漢澤,你吃幹抹淨想不認賬?”
“認什麼帳?當初是你拿槍逼著我就範的!
再說了,我一個混社團的飛仔出身,如果……”
望著芽子逐漸冰冷的目光,蘇漢澤下意識的停止了口花。
最後長嘆口氣,鬆開了抓住芽子的雙手,開口問道。
“說吧,你們這群差佬找我,又是為了哪樣事情?”
芽子坐在吉米仔方才落座的那個位置,雙眼注視著蘇漢澤。
隨後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是近幾年來,第一個在一個月之內,檔案資料被送o記總警司辦公室內的社團成員?”
“這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情嗎?
警官,你大晚上特地跑來缽蘭街一趟,不會就是為了告訴我這點小事的吧?”
“小事?蘇漢澤,你真是不知死!
能讓李文斌警司親自審閱資料的,不是可以安撫的社團龍頭,就是韓琛和連浩龍那種罪無可赦的大水喉。
你想想你自己是哪一種,應不應該為自己以後的選擇趕到擔心!”
面對芽子的警告,蘇漢澤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他笑呵呵的示意酒吧的酒保給芽子再送杯酒來,隨後答道。
“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只知道我夠遵紀,夠守法!
有句話我說了不下一百遍了,如果你們警隊有什麼證據夠給我定罪,直接釘死我就好!”
芽子似乎是早有預料到蘇漢澤會這樣回答,苦笑著搖了搖頭。
旋即說道:“蘇漢澤,你說的沒錯,在沒有任何直接證據指明你犯罪的情況下,當然沒有人可以給你定罪。
但我說的任何人中,也許不包括一個人!”
“誰?”
“尤佳鎮!”
芽子吐出尤佳鎮的名字之後,不由得深吸了口氣。
“蘇漢澤,你到底哪裡得罪了這個女人?自從那天晚上她從尖沙咀回來之後,就發了瘋不顧一切的在檔案室蒐羅你的資料。
還向李sir申請了情報科的協助,你這二十幾年的老底,從你出生那一天開始,都快被她挖乾淨了!我感覺這次madam尤是不把你整死,一定誓不罷休了!”
蘇漢澤不禁一愣,那天在尖沙咀街頭,自己確實是氣不過扇了這女人兩個巴掌。
但是當時槍聲大作,現場並沒有別人旁觀,不存在自己冷了尤佳鎮的面子。
而且為了救尤佳鎮,當時大圈仔的子彈幾乎是貼著自己臉頰飛過去的。
偏偏尤佳鎮還要來和自己指手畫腳,自己扇她兩個耳光真的很過分?還是這個女人,當真心眼比針孔還小?
為這點破事,就要不顧一切給自己穿小鞋?早知道當初不如讓她死在大圈仔的手裡!蘇漢澤心中暗暗吐槽了一聲,隨後開口問道。
“芽子,真的假的?
我對你們這些差人一向是尊敬有加的,我實在是不清楚,尤佳鎮為什麼會這樣不顧一切刨我老底。”
蘇漢澤說著摸出一支香菸,吧嗒一聲點燃。
夾著香菸的右手撐著下巴,用一種出神的眼光看著芽子。
調笑道:“不會是我把o記的警花給睡咗,被你們madam知道了,她才不顧一切要整死我吧?”
“呸!”
芽子輕啐一口,嚴肅道。
“你不要油嘴滑舌,我告訴你,尤佳鎮蒐羅起來的資料,一部分我已經過目過了。
我問你,你念中三的時候,是不是從你伯父吹水達的報亭裡入手過老款的鹹溼雜誌,以三蚊錢一本的價格,在聖瑪麗中學門口進行兜售。
後來因為利益糾紛,和聖瑪麗中學的一群中四仔打過一架,你把人家的手骨打折了。
為此還被送進了男童院,接受了為期三個月的訓誡?”
“你不會告訴我,尤佳鎮查我的老底,就查出了這些破事吧?”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當時你在男童院受誡,表面看上去安分守己。
其實經常利用福音課記錄聖經的空檔,偷偷用紙筆默寫一些關於鹹溼雜誌上的情色雜誌內容。
然後在男童院內部再度進行轉載,以此來和男童院的幫管換取香菸,有沒有這樣的事情?”
蘇漢澤聞言不由暗暗咂舌。
他細細搜刮了下腦海中的記憶,終於記起還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這種事情在男童院屬於嚴重違規行為,當時自己應該是做的夠隱蔽了。
這都被尤佳鎮翻出來了,看樣子這個差婆還真是下了苦功夫!
芽子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
她見蘇漢澤還沉浸在回憶之中,當即跟著補充道。
“兩年前,你跑路到荷蘭的時候,由於人生地不熟,你靠在荷蘭的一家中餐廳洗盤子餬口度日。
但是這份零工你只打了四個月,熟悉阿姆斯特丹的環境之後,你開始積極融入這個充斥著各國黑社會的地域。
而後你開始重操舊業,開始了你在荷蘭的收賬生涯。
我要是沒有說錯,你那兩年在阿姆斯特丹收到最大的一筆賬,是替英國的剃刀黨去勒索一個在荷蘭販賣妓女的西班牙皮條客。
因為這單生意,你總共從剃刀黨的手中獲得了共計一萬三千八百美元的報酬。
這筆錢,被你在半個月之內揮霍一空,並且你用這筆錢購買了一支號稱芝加哥打字機的湯姆遜衝鋒槍。
後來由於這款槍你用的並不順手,你又在一週之後,再度把這支槍以八百美元的折價進行倒賣。”
面對芽子如數家珍般將自己的陳年舊事倒了出來,蘇漢澤的臉上終於難得露出了一絲凝重的態度。
別說以前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就算是他做的,哪怕手尾收拾的再幹淨,出來混的又有幾個經得起這樣去查?
尤佳鎮如果鐵了心想要整死自己,就憑自己原先做的那些混賬事情,總有那麼一件兩件會被她當成把柄攥在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