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覡師與玄女

就在月前，當慕琋坐上天鈞殿王座之時，還曾產生過已經“準備好”的錯覺，但剛才慕珩一番話當眾指出，令她清楚意識到，在自揭性別並上位女君的路上，她永遠無法準備好。

但白肅之言蕩氣迴腸，十萬將士擁護之聲山呼海嘯。

慕琋感到一股熱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讓她瞬間清明——從來沒有什麼“準備好”，只有“直接面對”。

是男是女又如何？

在是男是女之前，首先得是個人。

身為女子的“原罪”固然是世人的偏見，但是人就有偏見，而她能做的除了無所畏懼，別無選擇。

一念及此，如靈光灌頂，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從那恐懼的廢墟之中，悍然崛起。

那是兩世為人積攢的不甘，是被逼到絕境後反彈的憤怒，是屬於靈魂對不公的蔑視，是她慕琋寧折不彎的倔強與驕傲。

慕琋秋虹瀲灩的眼眸再次迎向慕珩譏誚癲狂的目光時，已如臨淵嶽峙，凜然不可侵犯：“資格？何謂資格？是生為男身便是與生俱來的資格？那古今多少昏聵暴虐之徒，莫非都因一副皮囊而成了天命所歸？”

她的目光如電，亦掃過慕珩身後十數萬將士，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叩問著人心：“若論血脈，我慕琋亦慕氏嫡系血脈，但慕氏血脈又如何？若論性別，我雖為女子，卻也曾平叛救主，周旋海寇，更願撫慰民心，以承天意。女子為何不能繼承大統？若論才智、魄力、心懷天下的擔當，豈是你一句輕飄飄的‘女人’，便能抹殺的？而你慕珩，雖為男子，又做了什麼？除了幽禁親父、戕害宗親、勾結海寇、行此挾持人質的卑劣勾當，如此行徑都不配為人，也妄圖染指王位嗎？”

慕珩被駁得啞口無言，面色鐵青，無能狂怒：“巧舌如簧，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是女人的事實。慕琋，當著天下人的面，你承認你是女扮男裝，欺世盜名了？”

“是，我承認了，如何？”慕琋聲音清晰無比，帶著如釋重負的坦然，迴盪在整個棲鳳台上空，“我慕琋確是女子之身，雖然多年偽裝非我所願，但既已如此，但求所行之事，無愧天地，無愧於心。現在，慕珩你聽好了……只要放了慕珣，王位，我可以不要，只要你放了他，我即刻離開墨陽。”

“哈哈哈……”慕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臉上露出扭曲而得意的狂笑，但那笑容很快又化作貪婪狠戾，“放人？豈有這麼輕易就放的，你這邊雖然答應了，可瀚海軍那邊呢？除非瀚海軍也能投降歸順本王，本王才會立刻放人。”

“出爾反爾的小人。”白肅怒喝。

慕珩一臉得色，又對另一側瀚海軍主帥屠峰厲聲大喝：“還有你們這些前衍的孤臣孽子，早就都是喪家之犬，卻還能苟延殘喘至今。既然你們還要效忠奚氏王孫，那麼立刻放下兵器，否則必然給你們王孫殞命當場。”

屠峰面目赤紅，雪白鬍須因憤怒顫抖：“老夫可不會上你這等小人圈套，若老夫現在就束手就擒，王孫更有性命。倒是你以王孫一人性命想要抗衡兩方佈陣，也要想清楚，今日王孫若是少了一根頭髮，老夫都要將你碎屍萬段。”

局面再次僵持。

恰在此時，一陣奇異而富有韻律的鈴鐺聲自萬軍之外的官道上傳來，鈴聲清脆空靈，竟奇異地壓過數十萬軍隊的血腥殺伐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