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告別

“陳陽廠長，這首歌真好聽！歌詞也好有味道…是你自己寫的嗎？”方冉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好奇。

陳陽剛放下吉他，聞言一愣。《野百合也有春天》？羅大佑的歌啊，82年就發行了。

他下意識地想說“羅大佑寫的”，但話到嘴邊猛地剎住——這年頭，羅大佑的名字和這首歌，在大陸恐怕還沒幾個人知道，更別說在這偏遠的林城了。

他迅速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個略帶回憶的笑容，語氣自然地接道：“我哪有這本事。是以前去羊城那邊…嗯，跑點小買賣的時候，偶然在一個賣磁帶的攤子上聽到的。覺得旋律和詞都特別好，就記下來了。”

“你去過羊城？！”方冉的眼睛瞬間睜得更大了，身體也不自覺地前傾。

“真的？幾時去的？羊城現在怎麼樣？是不是還很熱鬧？我家就是羊城的！

她這突如其來的興奮勁兒，讓陳陽也愣了一下，笑著回應：“原來你是羊城人！說話口音可一點聽不出來呢。”

方冉皺了皺小鼻子，不滿道：“你又笑我口音，已經很努力了，你去羊城幹什麼啊？”

陳陽索性把凳子往方冉那邊挪了挪，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些。食堂裡依舊人聲鼎沸，但他們這個小角落彷彿形成了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

“去做點小買賣，後來還去了趟瓊島，那邊更…嗯，更‘生猛’一些，走私的、倒貨的，什麼人都有，但機會也很多。我那套泡麵生產線，就是在那邊想法子弄回來的。”

“哇！瓊島！”

方冉聽得入神，忍不住用粵語低呼一聲，隨即意識到，又切換回別叫普通話，臉上滿是興奮：

“我爸爸也說過那邊！說現在去那邊搞貿易的人特別多！你好厲害啊，一個人就跑過去了！還搞定了生產線！”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欽佩。

兩人腦袋湊在一起，陳陽用普通話，低聲講述著他在羊城碼頭搭粵海鐵渡輪的經歷，講瓊島秀英碼頭混亂又充滿生機的景象。方冉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用帶著粵語腔的普通話回應或提問：

“是嗎？”

“真的？”

“那個碼頭是不是很亂？”

偶爾情急之下，還是會蹦出一兩個粵語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好聞的洗衣粉清香，還有洗髮水的香味，混合著食堂裡炒貨和泡麵的味道，一直縈繞在陳陽鼻尖。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但天空依舊灰濛濛的，寒氣刺骨。紅星食品廠門口，那輛寶藍色的日產公爵王已經發動。

陳陽拉開車門，讓裹著厚厚大衣、圍著嫩黃色圍巾的方冉坐進副駕駛。他自己也坐進駕駛座，關上車門，將車內的暖風開大了些。

“真麻煩你了，陳廠長，還特意送我。”方冉搓了搓凍得微紅的手，哈了口氣。

“順路而已。”陳陽轉動方向盤，車子平穩地駛出廠區，壓過昨夜積雪未化的路面，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他看了一眼旁邊年輕的臉龐，忍不住說道：“說起來，你們陶老師心也真夠大的。讓你一個小姑娘，大冬天的，一個人跑這麼遠來我們這裡搞調研？”

方冉聞言笑道：“誰說我一個人啦？陶老師才沒那麼大膽子呢！他派了兩個師兄和一個師姐跟我一起來的！他們昨天去別的地方了，晚點直接在火車站跟我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