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詭計

廠裡的年終宴熱鬧到晚上七點多才散場。工人們心滿意足地提著分到的沉甸甸的年貨：油紙包著的五花肉、油汪汪的帶魚段、散發著麥香的富強粉、金燦燦的桶裝菜籽油，還有成箱的泡麵。

不少家裡有孩子的女工率先離場，冬天天黑得早，八點多外面已是黑黢黢一片，寒風颳在臉上像小刀子。

陳陽也被灌了不少酒，國營廠裡的白酒勁頭十足，此刻他只覺得頭重腳輕，腳下有些發飄，在張衛國和幾個小夥子的簇擁下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了家筒子樓。

到了門口，陳陽掏出鑰匙，好不容易才對準鎖眼，擰開了門。

家裡亮著燈，客廳的小方桌上還擺著沒收拾的碗筷。張素琴正在廚房裡用涼水湃她們紡織廠發的肉，看見兒子醉醺醺地進來，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喝這麼多！快，熱水瓶裡有熱水，自己倒點喝，櫃子底還有點陳醋，解酒的……”

陳陽胡亂應了一聲，把自己摔進那張舊沙發裡，腦袋裡嗡嗡直響，就想這麼癱著不動彈。張素琴絮絮叨叨地讓他去床上睡，彆著涼。

就在陳陽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時候。

篤篤篤!

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這麼晚了。”張素琴在廚房提高嗓門問。

門外傳來一個刻意放柔的女聲：“素琴阿姨，是我，淑芬。給您拜個早年！”

沙發上原本癱著的陳陽，聽到“淑芬”兩個字，眉心瞬間擰成一團，酒意都醒了大半。

她？她來幹什麼？還挑這個時間點？

張素琴顯然有些意外，還是走過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正是李淑芬。她顯然精心打扮過，穿著一件時下還算時髦的深紅色呢子大衣，頭髮梳得油光水亮，臉上擦了粉，甚至嘴唇也抹了點顏色，手裡還提著網兜裝著的兩瓶水果罐頭和一包點心匣子。寒風吹得她縮了縮脖子，臉上堆著極其懇切的笑容。

“素琴阿姨，過年好啊！一直惦記著來看您和叔叔。”李淑芬不等張素琴說話，就擠了進來，眼睛飛快地掃過沙發上面無表情的陳陽，臉上笑容更深了些。

“這不，快放假了，怕您過兩天該去京城了，見不著您，心裡頭過意不去。”

張素琴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淑芬，你太客氣了，快進來坐……”

李淑芬把禮物放在桌上，順勢坐到了離陳陽不遠的一個凳子上。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張素琴心裡嘆了口氣。

她是老實人，總覺得人家姑娘提著東西上門拜年是禮數。只能硬著頭皮和李淑芬聊了十幾分鍾。總算到李淑芬主動開口告辭了。

臨了，張素琴猶豫了一下：天這麼黑，讓人家一個姑娘家單獨回去不安全。

“小陽，”張素琴轉向兒子，聲音裡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淑芬一番好意來看我。你看這天黑路滑的，你趕緊穿好衣服，替我送送淑芬回家！聽到沒？別懶在那兒不動彈！”她加重了語氣，生怕兒子喝了酒犯倔。

陳陽心裡煩躁到了極點。他太瞭解李淑芬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