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電視

阿黎叼著煙，眯眼看了看天色，對陳陽說道：“下午四點，我安排貨車把電視送到粵海鐵渡輪，到時候你跟車一起過去。”

陳陽點點頭，他知道今天要掏錢，早早做好準備，從帆布包裡掏出錢，點了2200遞給阿黎。

阿黎接過錢，手指沾了沾唾沫，飛快地清點了一遍。

陳陽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因為他想起來這錢放在自己內褲裡接近兩天時間。

交易完成，距離貨車裝貨還有幾個小時。陳陽突然來了興致，決定在碼頭附近轉轉。

84年的瓊島跟後世的旅遊勝地完全兩碼事。土路上全是牛車壓的坑，幾個光膀子的漁民蹲在樹底下補漁網，路邊小販掄著砍刀劈椰子。沒有椰林圍繞的柏油馬路、沒有豪華的遊艇碼頭、沒有五星級海景酒店。甚至，連稍微高一點的樓房都沒有。

滾熱的天氣很快教陳陽做人，在外面待了十來分鐘就被拷打，老老實實回到招待所了。

下午三點半，陳陽從招待所出門，來到和阿黎約定的地點，貨車已經就位，兩個光膀子的中年人正在裝貨。

阿黎很講究，又帶陳陽檢查了一下正在打包的電視機，這才叫司機出發，車緩緩駛向碼頭。

老宋蹲在渡輪甲板上抽菸，見貨車開過來，慢悠悠站起身，徑直走向貨車，和陳陽打了個招呼，先繞著貨車轉了一圈，盯著工人把電視機一箱箱搬上船。等最後一臺裝完，他才把陳陽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

“按理說，大家是自己人，不該收這個錢。”老宋笑得有點尷尬。“但電視機這東西，保不齊有人眼紅，五百塊運費，打發一下上下，就當買個平安。”老宋怕陳陽覺得自己是在訛錢，又很快補充：“你可以打聽打聽，桂羊線的段長，跟我們這運貨，也付了500。”

陳陽早料到這一出，爽快地從內兜掏出一沓大團結，來之前他確實打聽了運費，錢已經準備好了。

“宋叔，您點點。”陳陽笑著說。

老宋接過錢，根本沒點，直接塞口袋裡，心底誇讚這小子上道。

帶了3000多，運費加電視花了2700，買菸，自己花銷用了200多，加上零碎的，陳陽算是把錢用到極致了。

老宋拍了拍陳陽的肩膀：“放心，你弄的這批電視，一個月內準到你們林城市，這條線我跑了十年，從沒出過岔子。”

陳陽點點頭，沒再多說。江湖規矩，話說到這份上，再問就是不懂事了。

他跳上返程的渡輪，站在甲板上。隔海望著瓊州海峽。鹹溼的海風裡，84年的瓊島像一張逐漸褪色的老照片，隨著貨船的汽笛聲漸行漸遠。

一個月後，林城食品廠紅旗檯球廳。

陳陽俯身瞄準，杆頭輕推，啪地一聲脆響，目標球利落入袋。周圍幾個穿海魂衫的小年輕吹起口哨，張衛國笑道：“你小子這一個月球技見漲啊，大學生不搞學問，改行當街溜子了？”

陳陽剛要回嘴，突然聽見門外郵遞員扯著嗓子喊：

“張衛國！電報！”

張衛國一愣。

陳陽瞭然，低聲對張衛國說道：“不想給我爹媽知道，電報留的你的資訊。”

張衛國點頭出門，片刻後捏著張黃紙回來。電報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明午三至瓊宋”

陳陽咋舌，電報可真省字啊：“電視機明天下午三點抵達林城，瓊島老宋”這些資訊，生生給濃縮成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