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命數

蔚林也沒有客套廢話，開門見山道：“三小姐接的這三間鋪子，現下生意最好的是藥鋪，一年能收上一百兩來的銀子。

布店和酒肆不過是剛剛能持平，雖未虧錢，然賺錢也只是十幾兩的入賬，這收益還不夠維持來年的開支，還得往賬房裡面借一筆錢，到年底又還上，這般苟延殘喘罷了。

小人說句實話，若非三小姐接了這三間鋪子，不消到年底，酒肆和布店都是要關張的。”

朝顏：……

這情況比她看到的還要遭幾分。

她翻著賬本一瞧，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的程度。

酒肆她不算了解，可藥鋪和布店也實在離譜。

“這雨絲錦和織金錦都是極名貴的料子，非尋常人家能買得起，我瞧去年的採辦，就這幾種昂貴的料子買了很多匹，又採辦了妝花緞……”

朝顏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芳草沒聽明白，問道：“小姐這妝花緞有何不可嗎？”

朝顏嘆聲：“妝花緞是前年流行的料子，去年就已經很少有人買妝花緞了，長安貴女都推崇軟煙羅。

偏我們去年採辦了許多妝花緞，雖然進價便宜，可銷量也很慘淡。”

芳草安慰道：“小姐，咱們賣的是緞子，又不是其他東西，凡賣不出去便會壞了。這緞子一時賣不完，也可以放在店中慢慢賣，便是五年十年也不會損壞，總歸會有賣完那日的。”

朝顏看著芳草，笑了笑。

她沒有帶芳草做過生意，這些門道里的細節，若放在從前她也不懂。

還是上一世，她被李肅囚禁在府中，李肅常與他的門客說起商行上的事，也不避諱著她。朝顏聽得多了，才驚覺這裡面許多門道竟如此複雜。

朝顏繼續說：“這每個行當、每間鋪子賺錢與開銷都是一定數量的，採辦便是開銷，賣貨才是賺錢，若採辦的開銷大了，賺錢利潤就變少了；故而採辦的價格、時機、類目便成了至關重要的選擇；

夏日囤積冬日要用的炭火；冬日囤積夏日的涼蓆、竹夫人，便能用最低的價格買回來，再價格最高的時候賣出去。

可妝花緞不過是貴族之間一時時興的玩意兒，若是粗布麻布，每月賣出幾匹，也不愁賣不完，這緞子嘛……”

她輕笑一聲，抬眼看向芳草：“芳草，我問你，若你現在有采買緞子，你會選現在流行的軟煙羅，還是妝花緞？”

芳草不假思索：“當然是軟煙羅啦。”

朝顏笑眼彎彎的看著她。

芳草瞬間就明白了！

不過是順應時節誕生的物品，熱鬧過去了，這物品就會消亡。

哪有什麼賣五年、十年，一年半載就是它的命數。

芳草想到了館子裡賣笑的花魁，花魁的命運與這妝花緞何等相似，紅顏易老，流水似得命罷了。

她回了回神，擔憂問：“小姐，那咱積壓的這些妝花緞怎麼辦吶？”

朝顏心中有些想法，再過兩月就是端午了，趁著時節，或許還真有個商機，可以把這緞子銷掉。

但在蔚林面前，還有些外人在場。

朝顏斂著眸子，沒有回答芳草的問題，而是繼續問蔚林：“蔚管事，我這三家鋪子的掌櫃是祖母欽點的嗎？”

蔚林淺淺一笑：“主家不管鋪面掌櫃的小事兒，三小姐若是有什麼打算，只管去做，事後知會小人一聲就好。”

他說的是事後而非事前，這便是給足了朝顏尊重，明擺著這三家鋪子都歸朝顏主管。

方才聽完朝顏這番談吐，蔚林對朝顏大為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