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和康應乾那樣的政治老油條完全是兩個極端。讓宋應星來擔任這個安樂州知州,也是經過一番思慮的。
明代知州品級為從五品,對宋應星來說,這樣的任命算是破格提拔。
須知,像袁崇煥、馬士英、邵捷春、孫傳庭這樣的三甲進士,仕途起點只是偏遠地區縣令。
明代科舉昌盛,有些進士候補多年,最後連個縣令都當不了。
安樂州知州連辦公衙門都沒有,掛在參將府名下,完全是個閒差。
宋應星便可抽出時間來從事他的科學研究。
宋應星臨行前告別兄長,叮囑兄長好好照顧母親。
隊伍繼續往東,一路無話,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天津衛張家灣。
康應乾馬士英他們早早等在張家灣碼頭。
見到劉招孫率兵趕來,康應乾長長出了口氣。
劉招孫翻身下馬,碼頭上堆積著密密麻麻的麻袋,麻袋裡裝著糧食。
周圍聚集著黑壓壓的縴夫難民,十幾個青皮在人群外起鬨。
康應乾帶來的十個戰兵,用長槍組成個圓陣,堅定的守在糧食四周。
“宣武將軍可算來了,再不來,老夫也要拎刀子上去砍人了!”
康應乾接過劉招孫遞過來的椰瓢,咕嘟嘟喝了口。
“狗日的天津衛指揮同知,說派水營兵來幫咱買糧食,買好了糧食,兵毛都沒一個,倒來了這群青皮。”
他們昨日抵達天津衛,找到了指揮同知呂大人。
送了五百兩見面禮後,買賣很快做成。
花了一萬五千兩買糧食,又僱了十五條大福船,錢貨兩清。
糧食要上船時,呂同知叫住遼東巡按,讓他花些銀子僱傭水營兵,說是幫助看守糧食。
呂同知解釋說,天津衛來了好多流民,糧食放在碼頭不安全。
給水營兵每人賞二兩銀子,讓他們幫著護糧。
康應乾知道自己被人算計,咬牙問要多少銀子。
呂同知笑著說,一千兩。
康應乾勃然大怒。
兩萬兩銀子的買賣他都沒砍價,不知這姓呂的賺了多少錢。
現在還想敲竹槓,真把自己當成土包子捏!
平日都是康應乾陰別人,這次先被六部坑一道,現在還要被這小小同知欺負。
他越想越是惱怒。
以為自己帶了兵,無須擔心幾個毛賊,便拒絕這個貪得無厭的呂同知。
今日,張家港碼頭便湧來上千縴夫,幾十個青皮。
康應乾購買的一萬石糧食,還沒裝運上船的,都被他們堵在了港口。
天津衛東鄰大海,西鄰海河,南通漕運,北近都城,地理位置極為優越,可謂遼東與京畿的交通咽喉。薩爾滸之前,便有大量客兵聚集天津,由此進入遼東。
天津的青皮打行,在北方各地可說是數一數二,這些地頭蛇心狠手黑,上到威脅過路官吏,下到欺壓小民百姓,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都敢做。
青皮猖獗的背後,是天津標營、水營各位老爺撐腰。
打行青皮最愛欺壓外地過路客商,通常來說,客商吃了虧,只會自認倒黴,也沒法報復。
除了客商,他們對客兵也不手軟,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客兵是什麼貨色,青皮門兒清。
陝西河南來的毛兵連胖襖都沒得穿,瘦骨嶙峋,比街上的叫花子還慘。
這些叫花子兵發了餉,便被青皮設局坑害,有些客兵還會丟了性命。
青皮一口咬定說康應乾昨日搬糧食上船,擋了縴夫拉縴的生意,必須賠錢。
“每人賠一兩銀子,三千人就是三千兩,要麼,就把岸上的三千石糧食留下。”
馬士英勃然大怒,提刀就和青皮幹起來。
幸好劉招孫等人及時趕到,瞭解事情緣由後,劉招孫笑道:“康監軍,你們在呂同知地盤上買糧食,當然得按人家的規矩來。”
康應乾正要罵劉招孫,見他緩緩拔出苗刀: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麼簡單的道理,囉嗦什麼!”
青皮歪著腦袋朝這邊走來,瞟了瞟劉招孫身上便服,以為他是個援遼把總。
各人臉上都露出不屑之色。
“嘛呢!咱老爺是天津衛同知,半個張家灣的生意都是他老人家的,大雁飛過,都得給拔根毛下來,你們幾個,是哪畝地長出來的蔥?!”
“哎,那個妞不錯,給老爺用了!”
長相猥瑣的打行,指著劉招孫身後站立的金虞姬淫笑。
劉招孫像看死人一般打量著對面青皮。
“你們一起上!本官公務繁忙!趕時間。”
劉招孫望著衝來的兩個打行,揚起手中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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