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開原兵大陣已經推進到距離城牆不足百步距離,城頭守軍已經能看到城下架起一門門佛朗機炮,正在對準城頭。
此時城頭更加混亂,那些臨時被拉來扔石頭的壯丁,哪裡見到過這陣勢。聽到說是熊經略的命令,又見是開原戰兵,很多人轉身就要逃走,焦守備帶著幾個家丁堵在城頭,用順刀連砍兩人。
“擋住這夥賊兵,每人賞一百兩銀子!擋不住,你們都得死!”
他話剛落音,只聽城下轟轟兩聲巨響,兩門佛朗機炮怒聲咆哮,兩顆一斤七兩的鐵球飛向城頭,將垛口磚石打得石屑橫飛,周圍驚起一片尖叫之聲。
焦守備命令城頭炮手還擊,這些遼鎮炮手平時幾乎沒有訓練,此時慌亂之下,裝填起來更加緩慢,雙手哆哆嗦嗦,火藥還沒放完就朝炮管裡面塞鉛子。
“沒用的東西,老子打死你,平時養你們幹啥的,趕緊滾起來裝彈,對準總兵令旗打,把劉招孫給老子打死!快點!”
榮頭強將右手緩緩伸進左手衣袖,握住了蠍尾鉤,瞟了眼旁邊站立的白桿兵彭勇,對他微微點頭。
彭勇轉身對幾個商販打扮的狼兵笑了笑,將一把三眼銃藏在寬大的袖子裡,笑吟吟的朝焦守備走去。
狼兵也悄無聲息走到幾個家丁旁邊,假裝墊著腳在看熱鬧。
焦守備背對著幾人,還在奮力抽打那個倒黴的炮手,一邊催促其他幾個炮手趕快裝填瞄準。
“丁參將好得很,他老人家昨日還在瀋陽殺韃子,從西門砍到東門,砍了幾千個韃子。大家不要慌,狗日的劉招孫窮瘋了,想來搶咱們鐵嶺,別讓他們進城,這群開原兵比韃子還壞,會把你們家裡的銀子搶光,把你們殺光,鐵嶺比開原堅固。你看那護城河又長又寬,你看那盾牌又大又圓!咱們先守住,丁參將很快就回來······”
忽然一聲爆響,焦守備揚起的馬鞭懸在半空,他的半個腦袋沒了蹤影。
幾乎在同一時間,焦守備的五名家丁脖頸噴出鮮血,捂住脖子倒在地上。
“老子是熊經略標兵營的把總,昨日便進了城,你們他孃的想造反不成?還不趕緊讓劉將軍進城!劉總兵打得過韃子,你們打得過嗎?你們等著韃子來屠城還是?快開城門!”
“先開城門者,賞銀千兩,升把總!再敢亂放箭!阻擋劉總兵進城的,這就是下場!”
彭勇揮刀猛地將焦守備人頭斬下,扔到那群炮手中間,剛才才被恐嚇一番的炮手嚇得四散逃去,旁邊幾個火銃兵也跟著扔下火銃,跪下磕頭。
剩餘家丁紛紛圍上來,舉著刀劍就要斬殺彭勇。
“叼你老乸唔喺叼你老衲!”
眾人回頭看時,榮頭強將蠍尾鉤頂在一名把總脖子上,緩緩朝這邊走來,一邊用廣西土語大罵。
雖然聽不懂榮頭強在說什麼,不過這位把總卻能感覺自己脖子快要被鉤子劃開,他連忙招呼家丁退後。
城下佛朗機炮聲音更加密集,更多的佛朗機炮進入對城頭的轟擊,城門被打的木屑橫飛。
那些被徵調來的百姓再也忍受不住,紛紛丟下武器逃走。
一眾老弱遼兵見周圍只剩下幾百號人,炮手都跑光了,紛紛跟著逃去。
最後剩餘的幾十個家丁,精神再也支撐不住,紛紛將兵刃扔在地上,跪在地上向朝熊經略的標兵投降。
~~~布林杭古張大嘴巴,呆呆望向護城河前緩緩降落的吊橋,望著一隊隊戰兵透過吊橋進入甕城,葉赫人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長生天啊,真的只要半個時辰。”
劉招孫策馬從他身邊走過,大聲道:“西城貝勒,你的仇家濟爾哈朗快來了,還有黃太吉,等他們來了,你和林丹汗一起,殺回赫圖阿拉,給他們一個驚喜!”
開原城北。
密集的箭雨傾斜在北門望樓上,望樓密密麻麻扎滿了箭支,地上倒著些明軍弓手的屍體。
一隊隊真夷甲兵透過護城河上浮橋,出現開原城下,這些正白旗的勇士們很快發現自己將面臨鑲藍旗遇到過的問題。
低矮的胸牆後面是用土做成大斜坡的戰馬城,兩千名長槍兵潛伏在斜坡上,等待後金兵新一輪的進攻。
兩名戰兵舉著長牌護衛監軍喬一琦走上城樓,長牌上還插著幾根重箭。
城頭遍地倒著受傷的火銃手和弓手,有些人已經斷氣。
喬一琦陰沉著臉,忍著腿上傷痛,一瘸一拐走向垛口那邊的茅元儀。
城頭垛口後面,茅元儀親手將一塊黑布扯下,底下露出根黑洞洞的炮管,炮口指向三里之外的正白旗中軍大帳。
一個高個子炮手用標尺對那個比馬車大很多的帳篷比比劃劃,另一個炮手則不停用炭筆在紙上標註軌跡。
正白旗中軍大帳前面,背後插著三角旗的巴牙剌往來不絕,正在組織甲兵繼續攻城。
聰慧博學的黃臺吉,在大帳中坐定,等待攻城的甲剌額真回來彙報戰況。
他神色沉穩,對攻下開原頗有信心。
見茅元儀和兩個炮手還在磨磨蹭蹭,不動如山的喬一琦終於忍受不住。
他怒氣衝衝走過去,拎起矮個子炮手,像在渾江炮擊時那樣,對那炮手吼道:
“開炮啊!快給本官開炮!”
注:《紀效新書》凡吹孛羅,是要各兵起身,執器械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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