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閃開條路,劉招孫擠到圈子中間,見一個身材粗壯肥胖的女人在地上抱著頭哭泣。女人旁邊,躺著個鬍鬚花白身材瘦小的老頭,頭上磕破了皮,眯縫著眼睛,嘴裡哎呦哎喲呻吟。
幾個身材強壯的遼民簇擁在這對父女周圍,兇狠注視向這邊。
他們身後,一千多個手持棍棒農具的青壯男子,正使勁推搡著結陣的白桿兵。
一具南兵屍體被家丁奪了回來,屍體上面蓋了層白布,幾名家丁舉起盾牌護住屍體,對面扔來石塊砸在盾牌上,發出砰砰的沉悶聲。
屍體後面不遠,六千南兵迎面站著,他們手執長槍重刀,有人手裡拿著弓箭火銃,炮兵把僅存不多的佛朗機調轉炮口,對向這群氣勢洶洶的遼人,各營把總、旗總都在各自士兵面前指揮。
這些殺過韃子的老兵,此刻都是殺氣騰騰,注視對面遼民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具具屍體。
南兵身旁,幾百個自發助陣的遼東難民,撿起地上石頭,和對面遼民對扔。為區分敵我,他們都在胳膊上綁了白布。
這些遼東難民大多來自寬甸、撫順,清河等地,和瀋陽這邊的遼民既不沾親,也不帶故,打架起來也沒啥顧慮,對面遼人詆譭南兵便罷了,還要誣衊守備大人,那可是他們的守護神,遼人悍勇,能動手的事絕不動嘴,所以這些難民就自己組織和對面幹起來了。
裴大虎一看劉招孫過來,長吸口氣,收起手中腰刀,臉上刀疤抽動,忿忿不平道:“十三爺,狗日的這夥暴民殺了兩個钂鈀手,還說咱偷了他們糧食,打傷了那個老頭,說要以命抵命,還要咱們賠錢!”
“殺了老子的人,還要老子賠錢?”
劉招孫看著躺在地上計程車兵屍體,雙眼有些血紅,他剛要開口,監軍康應乾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對劉招孫低聲道:
“本官看對面遼人,身材粗壯,孔武有力,前面這幾個大汗指頭上皆有老繭,怕不是普通莊戶人。”
劉招孫怒道:“那又怎的,康監軍是說,他們是遼鎮假冒的?”
康應乾輕捋鬍鬚,呵呵笑道:
“是不是假冒倒不重要,不過你若是現在下令動手,到時軍民死傷,激起民變,遼東便不能容你劉招孫了!”
劉招孫嘴角抽動,雙拳攥緊,過了一會兒終於又重新放下,強壓住怒火,對康應乾道:
“夜不收回報,奴酋已從赫圖阿拉起兵,最快這幾日便要攻開啟原,我耽誤不起,現在該如何處置?”
康應乾眼神轉動,目光陰冷望向對面洶湧人群,他作為一鎮監軍,好不容易得了軍功,為皇上注意,若是此事處理不當,便將前功盡棄。
“本官親去虎皮驛跑一趟,與賀世賢談一談,給他些銀子,南兵儘快離開瀋陽,各退一步,此事就算這麼過去了。”
劉招孫抬頭驚訝的看向監軍大人,眼神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康應乾這話是什麼意思:“各退一步?我這個守備剛做沒幾天,底下兵士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聲不響,還要我給他們銀子?”
康應乾笑呵呵望著劉招孫,待他說完,努力憋住沒有發笑,目光投向遠處相互扔石頭的遼民,微微笑道:“哈哈哈,你啊,還是太年輕了。你打仗有些手段,不過玩弄這些算計謀略,就遠遠不及了!在人家遼鎮地盤上,還敢如此放肆。前些時日你在城南練兵,搞得瀋陽雞犬不寧,楊大人為了保你,在奏章中給李如柏說話,用遼餉和遼鎮交易,不過人家是經略,為的是你的軍功,他能經略遼東,也能經略山東,只要軍功到手,朝廷一紙詔書,就能脫身,現在估計也快走了,他老人家走了,你和你的南兵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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