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帷幕下，羅維朝站在橋上的阿忒塔娜走了過去。
“她們那邊結束了嗎？”羅維問。
母神回以他一個柔和的笑容。
“還沒有，”隨後她輾轉目光看了羅維一眼，緩慢說道，“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個無論如何讓我放心不下的人。”
在窄橋上停駐，兩人視線交錯了一眼，阿忒塔娜以一如既往的神色看著他，恰巧一陣微風吹過，拂動純白的長裙和青色的髮絲，羅維：“……”
阿依凝或許說的還保守了。
在面對眼前的女性時，好像一切都要來得更加顯而易見一點。
“我不問你事情的前因後果，”阿忒塔娜緩緩看著他說道，“在這樣的前提下，能讓我接納此刻歸來的你嗎？”
“當然。”
羅維辯解不了什麼，對於許久未曾見面的他們，如果一開始就表現得坦蕩，那反而才不會顯得那麼在意。
阿忒塔娜露出釋懷的表情。
“我還以為……你不再需要我的擁抱了。”
月光下，她一點點張開了雙臂——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約定，在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麼比一個擁抱更能消除彼此的距離。
羅維窘迫地笑了笑：“…我想這很難拒絕。”
他緩緩走了上去，被對方溫柔擁入懷裡，阿忒塔娜輕輕抵著他的額頭，雙臂緩緩向前包裹住他。
這時隔半年的擁抱，面對比自己成熟的女性，有時候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會被當成小孩子。
“那就好，”阿忒塔娜也閉眼感受著他，“你們從王都回來就好，我還以為……”
“我對提伊露絲的事情沒什麼顧慮。”羅維平和地回應她。
“嗯……是嗎……”
她早就從其他人那裡得知了詳細的經過，也清楚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明知道將來還會再見才做出這種選擇，本身就意味著無法做到無情與決絕吧，把自己逼到對立面的這種做法，又何嘗不是在找尋內心的答案呢。
不過這並不重要。
他知道答案就好。
老實說，在平日的交流和相處中，阿忒塔娜雖然認為伊露絲某種程度算是她的“同齡人”，但心態和想法卻和她完全不一樣，比起自己，她更像是薇彌爾和莎耶她們這一輩的年輕女孩子。
而在漫長歲月中維持這種心靈的代價往往是長夜的孤寂。
所以能感受到對方的內心一直有什麼在壓著，卻很難有人能夠真正地接近。
“所以現在只是有這樣的狀況而已，”羅維睜眼說道，“造成這樣的局面，我猜她其實也沒有想好，因為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吧。”
“你果然……比我想的還要清醒。”
阿忒塔娜緩緩點了點頭。
既然是年輕人，那就交給年輕人他們自己吧，她相信兩人之間到時候會有答案的。
羅維無奈吁了口氣，感受到她的擁抱更加溫和了些，其實他當然知道阿忒塔娜從其他人那裡得知了內情，就算薇彌爾不說其他幾個的嘴怎麼管得住，他又沒限制她們，一頓飯下來全給交代了。
不過這種理所當然的關心，未免會讓人覺得有些難為情。
“你就沒有一點顧慮嗎？”羅維突然問。
“嗯？你是指什麼？”
聽到這話的羅維臉色黑了黑，不知道她是把自己太當小孩子了還是渾然不覺，竟然沒想過要提防他嗎？
那就只好讓她理解一下這個狀況了。
羅維支著母神的背忽然往前進了一步，後者一個沒反應過來，腳步不穩被逼退到了橋的欄杆上。
他直言不諱地看著她問：“說到底，你就不怕我借這件事對你做些什麼嗎？”
阿忒塔娜後知後覺地頓了一下，以一個後傾的角度眨了眨眼，隨即帶著被被惡作劇的反應嗔了他一下。
“你呀……真是的……”
“如果你早就做好這樣的打算，”羅維這次卻沒有退讓，“跑去安慰一個不需要安慰的人，就不怕我耍賴嗎？”
“……”
阿忒塔娜沒有回應。
也許是一段時間沒見，她閃躲著視線，淡青色的肌膚上有那麼些微的淺紅。
羅維知道她不介意自己胡鬧一下，她確實不需要做什麼，光是擁抱的行為就足以撫平一切，但要是放過這樣的機會，下次要到什麼時候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迴避她的緣故。
“你呀……”
“你應該早知道我有這份心意的吧？如果我真的需要安慰恐怕不會這麼做，但眼下好像不是這個狀況吧？”羅維咄咄逼人地問。
阿忒塔娜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在去過王都一趟過了半年後，想要應對他的攻勢，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她……其實也不能算不知道吧，面對他和伊露絲的問題，她相信羅維心裡早已有了答案，但就是……想要親自再確認一下而已。
“她連背叛都不敢，我有什麼好擔心的，”羅維閉了閉眼道，“雖然沒打算要放過她，但周圍的狀況都還沒處理，著急等待的人實際上不是我吧。”
“她們說的那個魔女……”
“「綺夢魔女」可莉娜，”羅維看著阿忒塔娜，“不過是被操弄的一個工具人而已。”
獅苑的十二鐵將之一，也是魔女會中擁有正式席位的成員。
然而在兩邊卻都是末席。
刻意選了這麼個一臉配角臉的傢伙，資深的魔女會成員大多不願與俗世的政權打交道，才會派了這麼一個沉不住氣的傢伙。
實際上伊露絲就是想去親自確認命運的答案，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背叛他罷了——因為魔女顯然也很清楚背叛他的後果。
最後一晚願意讓他這麼做，恐怕在那個時候魔女都沒有真的做下決定，才會在次日對峙的時候露出那種猶豫的表情。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羅維一點也不操心這個，現在也有茉莉了，歸無海的問題終歸要解決，按照他的計劃一步一步走總會在時機成熟的時候遇上。
所以怎麼辦呢，阿忒塔娜？阿忒塔娜：“……”
母神被他壓在欄杆上，有些為難地朝一旁側了一眼，心裡的想法一時無處可藏。
“你……希望我站在和她們相同的位置上嗎？”她略有些猶豫回答道，“即便她們遇到的很多問題……都會來找我排解？”
“我想這樣的狀況你一定能夠處理的。”
阿忒塔娜不由得苦澀抿了抿嘴，心裡一時亂了起來。
他真是……
“我沒想過自己有資格擁有這些，”她嘗試著闡述道，“但你對我而言，確實是無可替代的存在，無比重要的人。”
“卻不能成為伴侶？”
阿忒塔娜為難地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紅暈變得更深了點，他真的是……很擅長直接提出這些尖銳的問題，不給人轉圜的餘地。
只是匆匆一眼就迅速撇開，因為她知道，在這個時候一旦對上眼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