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個時辰前,衛王還擔心齊政的年少,缺少閱歷,會讓他在這等大事上少了格局,欠了火候,只希望齊政的分析,能夠啟發自己的思考就足夠了。
結果齊政直接以超人一等的視角,將整個局勢為他剖析得如此清晰明白,秀了他一臉。
他不禁想著,哪怕是陸十安和沈千鍾坐在這兒,也不一定能分析得這般透徹吧?想到這兒,深感震撼的衛王起身,朝著齊政深深一拜,“多謝先生指點。”
說完他看著正要開口的齊政,“我知道,就這一聲,後面我絕不再如此生分。實在是這番分析,讓我有如撥雲見日,前路立刻清晰了許多。”
齊政面露古怪,“在下的意思是,殿下要真非得叫先生,可以等在下把後面的事情一起說完再叫。”
衛王:.“我們方才只是說了朝堂層面的東西,殿下就不道,面對這個龐大的江南集團,具體應該怎麼破局嗎?”
衛王立刻坐好,“請賜教。”
齊政先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感覺比教周堅還累些,畢竟事兒要大出不止一個層次。
“殿下昨日的亮相和言行,其實拿捏得非常準確。”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殿下昨日之舉,應該是為了三點。”
“第一,公開亮相,將欽差抵達的訊息,宣揚出去,造出聲勢,爭取那些可能的投靠。”
“第二,借臺唱戲,利用文會這個場合,簡拔寒門,試圖培養一些能夠為自己所用的班底,比如昨日的優勝者們,和那些同樣被埋沒於鄉野,心有慼慼的寒門才子。”
“第三,表明態度,用這種近乎決絕的姿態,將自己和江南士紳之間的對立挑起來,然後逼迫他們自亂陣腳,你便可從中尋得機會。”
“而且,看這股行事的瘋勁兒,可能有沈千鍾為你謀劃的影子。”
衛王再度震驚地看著齊政,看問題的格局高也就罷了,就連這些具體的事情上,推算都這麼精準,這是什麼怪物?
他現在終於徹底相信陸十安和沈千鍾他們的話了,這的確不是什麼裙帶關係,人家是真的認可這個人才。
他點了點頭,“你說得對,的確是我與沈先生商量而來。”
齊政緩緩道:“我為什麼說這個法子好呢,因為它既彰顯了殿下公開與江南集團打擂臺的態度,同時,又將鬥爭的烈度控制在了一個非常合理的範圍之內。這就是陛下樂意看到的。”
他看向衛王,“那麼,下一個問題就是,殿下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衛王緩緩道:“按照我與沈先生的討論,下一布,就將要面對他們的反擊。而他們的反擊,很可能就是流民。我們需要做好準備,應對這個挑戰。”
齊政點頭,“殿下和沈千鍾還是很有見識的,但只是這麼想著,並不夠。”
“要想完成這場戰鬥,我們需要先了解清楚我們的敵人,也就是江南集團。”
他再度伸手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畫了四個呈菱形排列的圓圈。
“想必陸大人和沈千鍾都已經提過,而殿下對這也是心知肚明。江南勢大,大在四點。”
“其一,土地和財富。透過貿易和走私,形成巨量商業資本,也就是銀錢,而後大肆兼併土地,又利用特權,偷逃稅賦,土地和財富兩者並舉,勢力龐大。”
“其二,宗族與鄉約。透過以士紳為核心的地方宗族勢力,在皇權的薄弱地帶,形成宗族私域。朝廷政令不出州縣,而鄉野自治,有甚者更是擁有家族私兵。”
“其三,政治勢力,透過科舉培養出大量江南官員,並且利用財富再拉攏一大批其餘根腳的官員,在朝堂之上,搖唇鼓舌,為江南地方爭取利益。”
“其四,士林輿論,透過書院和結社這兩個殺器,源源不斷地培養出認可這一套的新的科舉士子,以民意挾裹朝廷,影響甚至掌控科舉風向和朝廷政令。”
“這四者,互相轉換,互相助力,把江南打造成了一個極其牢固的利益集團。”
衛王看著桌面上這四個互相連通的圓圈,神色凝重。
“也不用這麼緊張,他們並非無懈可擊。”
齊政笑著說出的話,瞬間燃起了衛王的希望。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齊政笑著道:“面對你這個挾皇命而來的欽差皇子,他們能打的牌不多,總結起來無非就這幾樣。”
“流民、商戰、倭寇、輿論。”
“首先,我們排除掉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