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熟悉的園子裡,臉頰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洪成回到了傷心地。
他不知道林滿這時候召見他又有什麼意義,又要瞎折騰什麼。
他雖然依舊憤怒著,怨恨著,但他那顆心,早就已經在衛王的鐵腕之下慫了。
可當他走進院子,來到房間,瞧見居中而坐的馬有昌時,登時卻面色一變,匆匆上前,一副【太好了,是巡撫,我們有救了】的激動表情。
“在下拜見撫臺大人!”
江南商會的人並不多,但作為江南集團的核心樞紐,每一個都是一方巨賈,馬有昌身為江南五省之一的執掌者,自然認得洪成這個重要人物,頗為親切地將他扶起,目光看向他的面頰,溫聲道:“你受苦了啊!”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洪成差點感動得哭了出來。
人啊,總是對未曾選擇的道路報有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
對於未曾出手過的人,也是一樣。
在洪成看來,蘇州知府林滿不行,但南京巡撫馬有昌肯定能行!馬有昌又溫言安慰了幾句,再跟其餘眾人寒暄兩下,便落座下來。
蘇州園林的美景自不必說。
曲徑通幽,竹影掃過半壁漏窗;廊腰縵回,月洞斜出一截白牆。
六角亭空懸半卷竹簾,翠湖面乍破數尾游魚。
但在座之人,都無心欣賞這些美不勝收,他們更關心,眼前這位忽然抵達,或者說終於抵達的馬大人,將如何帶領他們,保住這份屬於他們的美好。
看著眾人這陡然升起的期待,林滿心頭陣陣無語,但也只能默默坐著。
“這些日子,發生在蘇州的事情本官都知道了。”
見眾人到齊,馬有昌沒有客套什麼,開口便直奔主題。
“你們很努力,但若是要本官用兩個字評價你們的努力,就只能是,廢物!”
眾人心頭瞬間一凜,個別心生不悅的便默默低頭,將表情藏得一絲都不外洩。
“你們是反擊了,在林大人的帶領下搞了個拿捏衛王的陰謀,搞了些流民試圖給衛王出難題逼他就範,然後呢?”
“衛王想到了應對的法子,暫時沒被你們打敗,你們就慫了?”
“怎麼?你們的血性,就夠你們這一哆嗦的?”
馬有昌伸手拍了拍桌子,“記住了,這兒是江南!”
“衛王既然有點本事,那就陪他好好過幾招,就別想著什麼隨便還個手就能將他打死的事情,端正姿態!咱們只要齊心,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能怕了他嗎?”
在馬有昌這般強悍的氣勢下,眾人齊齊低頭,噤若寒蟬。
“他衛王不是覺得自己找到了法子能安撫流民了嗎?那就給他再弄些流民,讓他去管啊!”
馬有昌看著瞬間抬頭欲言的洪成等人,“你們擔心這是給他送禮是吧?可別忘了,他養這些流民也是需要成本的!而咱們的優勢在哪兒,咱們耗得起啊!這兒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咱們直接聯合全城米商,拉高米價,他有幾個錢能跟我們耗啊?”
眾人瞬間眼前一亮,然後又覺得肉疼。
馬有昌就彷彿是能猜到他們心頭所想一般,“心疼個屁!不把他趕走,你們什麼都沒了!此番本官都趕來蘇州坐鎮了,你們還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
“除開米價,其餘反正跟流民那邊有關的,用得上的,都給我把價格拉起來,總而言之就一句話,咱們跟衛王耗,你們覺得是他輸還是我們輸?”
“咱們這麼多人,還能怕了他這條過江龍?”
眾人被這麼一敲打,倒也醒悟了過來,紛紛點頭。
實力佔優的情況下,結硬寨打呆仗就行,這是穩贏的啊!
不過是贏的代價高一點,但至少能贏啊!
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本來也知道這樣是對的也應該這樣,但就是下不了那個決心,形不成這樣的合力。
這就跟一個人數眾多的家族一樣,要想集中力量辦大事,那就必須得有個如馬有昌這樣強力的人居中倡議。
待將這些士紳商賈都安排好了,馬有昌便讓他們都下去準備,房間裡,便只剩下了他和林滿,以及各自的心腹親隨。
馬有昌端起桌上的茶盞,慢慢地喝著。
來自上位者的沉默與壓迫,讓林滿微微有些坐立不安。
喝了幾口,馬有昌放下茶盞,看著林滿,溫聲道:“我罵你,你別不服氣。這事兒根子就在你身上,身為蘇州知府,你慫了!”
林滿嘆了口氣,“撫臺大人教訓得是。”
“其實你魯博昌這顆棋子找得很好,但是你在試探之後就慫了,你擔心宋巖的事情,會成為你的把柄,所以不敢發動魯博昌這步棋,但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別的思路?”
林滿一臉求教地看著他,“請撫臺大人指點。”
馬有昌淡淡開口,“殺了魯博昌。”
林滿眼神猛地一瞪,但旋即又緩緩冷靜下來。
是啊,殺了魯博昌,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嫁禍給衛王。
畢竟當日周家掌櫃狀告魯家的事情人所共知,如今衛王穩住局面,悄悄派人滅口,也完全說得過去。
但是宋巖那邊“你在擔心宋巖的妻兒?”林滿有些羞赧,“下官一時不慎,犯了錯,著實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