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在很多人眼中,是這世間最大最美的果實。”
“為了這顆果實,無數人殫精竭慮,費盡心思,孜孜以求。而對掌握了這個分配權的皇帝而言,這個位置給誰,有兩個選擇。”
“按照祖宗成法,立嫡立長;或者,按照個人喜好,將位置傳給自己最喜歡的人。”
天德帝蒼老的聲音,就像一首蒼涼的曲子,在大殿中緩緩響起,講述著這世間最隱秘的潮起潮落。
“朕是先帝的嫡長子,但卻一直沒有被立為太子。因為,先帝最寵愛的,並非他的皇后,也就是朕的母后,他最寵愛的,乃是鄭貴妃,而愛屋及烏,他最鐘意的繼承人,也是鄭貴妃的兒子,朕的弟弟。”
“先帝想將皇位傳給他這個舉動,自然也得到了鄭貴妃勢力的鼎力支援,但最終在老太師和上一任大宗正的強力勸諫之下,老軍神也難得開口就此事表了態,僵持了十餘年之後,先帝這才悻悻作罷,在朕二十五歲那年,立朕為太子。”
“但是,帝位給不了,寵愛卻變得更甚了。先帝將他的封地直接定在了鄭貴妃的老家,封為越王。封王之後,朕的這位弟弟更是以還未成年為由在中京逗遛了足足五年,最終才在老太師搬出祖制的明確逼迫下,無奈離京就藩。”
“便是到了封地,恩賞也從未斷絕,一年一入京,一待便是半年,先帝為了他的將來,甚至還在朝堂上提拔了不少江南臣子,於是,即使在太子已立多年之後,還有很多人在期待著越王能夠翻盤登基。”
衛王安靜地聽著,心頭湧起一種猜測:莫非父皇的意思是,越王叔便是江南亂象的根源?
但他沒有出言打斷。
“好在太師、軍神他們始終支援朕,據理力爭,孟夫子也是在那個時候,犯顏直諫,一篇洋洋灑灑的《國本論》,讓先帝龍顏大怒,仕途至此斷絕。最終,先帝在位二十三年之後,已經三十八歲的朕終於登基了。”
天德帝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還記得在先帝臨終的床前,先帝拉著我的手,讓我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發誓不得手足相殘。”
衛王聽見這話,心頭都有些替自己的父皇不值。
沒想到自他有記憶起便大權在握的父皇,也曾有過如此屈辱的過去。
“朕自然是同意了,也只能同意。”
天德帝長嘆一聲,“所以,這些年,為了當初的誓言,也為了平衡朝中局勢,朕只能徐徐圖之,寄希望於未來你的皇長兄可以放開手腳去處置,可江南之弊,唯有猛藥可解,當朕醒悟到這一點時,你的皇長兄已經......”
天德帝蒼老的臉上滾下淚來,神色中充滿了悔恨和無奈。
衛王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握住天德帝如枯藤般的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給皇長兄復仇。”
天德帝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收斂情緒,“跟你說這些,是朕有些懷疑,雖然這些年,尤其是朕坐穩皇位之後,你這位越王叔低調得可怕,甚至基本足不出戶,蝸居在會稽,但朕總覺得,以他的性子,江南諸事的背後,當有他搞鬼,你若動手,必須要把他考慮進去。”
衛王心頭肅然,越王的確低調,低調到自己這些當今的皇子和朝臣,似乎都已經漸漸忘了有這麼一號人了。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藏在暗處包藏禍心,那就真的有些可怕了。
他鄭重點頭,“父皇放心,兒臣會注意的,如果真的是他在幕後,屆時自有律法處置!”
天德帝頷首,“父皇給你留下這個爛攤子,也是苦了你了。”
“記住,江南之困,在於兩點,一為道義,二為利益;道義上的束縛,父皇已經給你解開了,至於他們盤根錯節又極其龐大的利益團體,不動則已,一動便要以雷霆之力,徹底解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否則貽害無窮!”
“兒臣記住了。”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的童瑞,忽然邁步朝外走去。
天德帝卻開口道:“直接讓他們進來吧。”
衛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也緩緩起身。
很快,大宗正、老太師,甚至還有居住在城外荒丘園的老軍神也都進了寢殿。
跟著一起的還有兩個相對年輕的面容,齊政和隋楓。
“都坐吧。”
天德帝緩緩開口,等眾人坐下之後,他開口道:“朕昨日昏迷了大半日,自感時日無多,趁著此刻神智尚且清明,與諸位交待些身後事。”
在先前進宮瞧見這幾位老人的時候,齊政便基本坐實了心頭的猜想。
此刻聽見這話,心頭一嘆,陛下若是能多活一兩個月該有多好。
幾天時間,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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