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欽倒不覺得自己如何厲害,倒是被兩人的虛心求教弄得有些羞澀,同時關心另一位好友:“咦?這麼晚了,靜軒兄怎麼還不回來?”廣州府是宵禁的,入夜了還不歸,就得住在別的地方,比如客棧,都是要花錢的,有禪房不歸,實在奇怪。
海玥和海瑞對那位沒有好印象,並不多言,林大欽等了等,實在沒有等到人,只能一起用了晚膳。
三人學到挺晚,這才睡下。
第二日大早,鄭逸書依舊未歸,直到臨近正午,才姍姍而來。
林大欽快步迎上前,面露喜色:“靜軒兄可算回來了!昨夜你徹夜未歸,著實讓我擔心不已……”
“呵!你擔心什麼!”
鄭逸書神態又有不同,擺了擺手,輕佻地道:“如我這般人物,怎會出事?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他步履虛浮,似是剛剛飲酒,待目光掃過海玥與海瑞時,眉梢挑起,帶著幾分居高臨下:“喲,二位也在這寺院落腳備考?此處窮酸,日子過得苦啊!”
‘這人有病吧?你不也住在這裡?’
海玥和海瑞莫名其妙,林大欽微微變了臉色:“靜軒兄,你這是怎麼了?”
“也罷!”
鄭逸書笑容燦爛:“且告訴你們吧,我昨日受到方家的邀請了!方尚書的方家!”
“方尚書?”
眼見三人茫然的樣子,鄭逸書更是傲然:“方公獻夫,當今吏部尚書,知道是誰了吧?”
‘大禮儀新貴,吏部尚書方獻夫?’
海玥眉頭一挑。
對於後世人來說,方獻夫這個名字或許不熟悉,但想要了解他在朝堂中的地位,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大禮儀事件中,世宗採納張璁、桂萼、方獻夫等建議,正式定下大禮。
眾所周知,嘉靖朝前期,只要在“繼統而不繼嗣”觀念上,對朱厚熜予以聲援的臣子,都獲得了巨大的政治回報。
嘉靖朝的一眾首輔裡,唯一可以說善始善終的,就是張璁,固然有他自身的急流勇退,也與這份最初的恩情有關。
現在內閣首輔正是張璁,朝堂之上的掌權者,都是在大禮儀事件裡獲益的新貴,擔任吏部尚書,出身廣州府南海縣的方獻夫,是絕對的中堅人物。
可想而知,方家在廣州當地,自然是如日中天,倘若鄭逸書真的巴結上了方家,那對於一個小小的趕考士子來說,確實是莫大的際遇。
只是有些人的選擇不同。
林大欽的臉色冷淡下來,不是嫉妒,而是厭惡這種攀附權貴的行徑,淡淡地道:“那就恭喜了!”
鄭逸書得意洋洋:“敬夫啊,為兄早就與你說過,在這世道上行走,需得有人脈根基,要懂得審時度勢,不然縱使你文采斐然又如何?難道單憑文章就能高中狀元不成?你且放心,你我是同鄉,等我功成名就之後,不會忘了你的!”
林大欽沉默。
正在這時,海玥起身,招呼了海瑞一下,兩人開始整理被褥。
關鍵在於,他們整理的是鄭逸書的床鋪。
“你們這是作甚?”
鄭逸書愣了愣。
“閣下在方家作客,將要飛黃騰達,這寒酸的寺院,看來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海玥淡然一笑:“我們幫閣下收拾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只願你謹記今日的這副嘴臉,將來千萬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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