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麼?‘這位知府,著實不怎麼靠譜……’海玥嘟噥了一句,終究沒有詳說,同時臉色也正經起來。
因為吳麟的師爺閔子雍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十三郎這麼早就出來了?哈哈,此番府試,看來也是手到擒來,他日蟾宮折桂,願君前程似錦,鵬程萬里啊!”
海玥拱了拱手:“承閔師爺吉言了。”
閔子雍左右看看,低聲道:“十三郎可否進一步說話?”
“請!”
等遠離了考場的人群,閔子雍再度恭維幾句,這才道出來意:“東翁有言,十三郎天資穎悟,如璞玉渾金,倘得入國子監,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國子監進學?”
海玥聞言,頗為心動。
他並不喜歡以八股文為主的科舉考試,更不喜背那些範文,但正如後世多少人不想高考呢,還不是得考?既然選擇了這條最穩的道路,就得為之努力。
能去大明最高學府國子監深造,無疑是地方學子夢寐以求的事情,他當然也希望去。
然而閔子雍接下來一句話,讓海玥怔住了:“東翁與國子監前祭酒嚴介溪素有交情,此番書信京師,大可為十三郎求一個名額!”
‘嚴介溪……嚴嵩?是了,他不久前才卸任國子監祭酒吧?’
海玥確定了一下:“吳巡按欲將我舉薦給曾隱居鈐山的嚴公?”
“十三郎果然也聽過介溪先生的美譽,正是他!”
閔子雍撫須微笑,語氣裡帶著幾分矜持的得意。
舉薦也有高下,隨隨便便舉薦入門,和直接向曾經的大明教育部長,無可限量的清貴之職推薦,被其收入門下,那又是完全不同的!嚴嵩現在已經不是國子監祭酒了,而是任禮部右侍郎,在朝堂一眾高官裡面雖不起眼,但無論是他隱居鈐山十載養望,還是在國子監推行的種種改革,士林文人無不稱頌。
若能有這樣一位老師,那得多麼榮耀?
‘讓我去給嚴嵩當學生?’
海玥心裡哭笑不得。
還別說,現在的嚴嵩,正是名滿天下的清流。
是的,嚴嵩的前半生,是絕對的清流人物。
甚至很多人想不到,嚴嵩和王陽明還有交情,正德十四年,即1519年,寧王在江西叛亂,王陽明去平叛,當時特邀嚴嵩贊議軍事,嚴嵩盡心盡力,後來兩人夜遊賞月,同登明遠樓,賦詩賞景,其情融融。
由於這兩位的歷史評價截然不同,這也使得後人很少將嚴嵩和王陽明放在一起討論,甚至都以為他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而平叛寧王,是十一年前的事情,王陽明是去年過世的,享年五十七歲,嚴嵩比王陽明小八歲,今年四十九歲,五十知天命,基本到了一般人的晚年,但這老登能苟的很,人生路才剛剛走到一半。
在正德一朝,嚴嵩混得很慘,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不願與閹黨同流合汙,在鈐山隱居,由此結識不了不少清流之士。
到了嘉靖即位後,由於大批官員失勢,嚴嵩終於開始嶄露頭角,於嘉靖四年,升國子監祭酒,開啟了桃李滿天下之路。
這一步極為關鍵,國子監主管人才培養,身為祭酒的嚴嵩可以順理成章地透過師生關係,培養自己的關係網,為後來嚴黨的隻手遮天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而這四年祭酒生涯,還為他進一步贏得了士林的美譽,哪怕現在升任侍郎了,士林文人提及職務時,依舊會以嚴祭酒稱呼。
由此可見,吳麟的安排倒是好心,至少是急著報答救命之恩,只是海玥沉默了一下,緩緩地道:“承蒙吳巡按厚愛,學生銘感五內,然舉薦非我所願,望以貢生之身,憑真才實學入國子監,方不負所學!”
國子監可以進,但和嚴嵩綁在一起還是算了,哪怕這是一條未來三十年間可以躺平的道路,他也絕對接受不了嚴黨的禍國殃民。
“哦?”
閔子雍愣了一愣,真有些欽佩:“十三郎年少志堅,自立自強,不假外求,令我汗顏吶!”
“慚愧慚愧!”
海玥還能怎麼辦呢,只能風光霽月地笑了笑。
閔子雍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拒絕,偏偏理由又是這般光明正大,恩情沒能還上,倒是起了結交之意:“府試已畢,院試在即,十三郎要北上吧?我們也要回廣州府,一路同行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