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說!”
“死者是誰?”
“具體怎麼回事?”
海玥即刻起身,邊走邊詢問情形。
胡宗憲定了定神,開始講述:“死者叫洪昌,是國子監監生。”
“此人的祖父是洪鐘,曾官至刑部尚書,一生總領四省軍事,有保育兆姓之功。”
“洪昌非嫡長孫,洪氏經三代後又有沒落,他在國子監內便有些別的營生,據說這次還有會試透題的嫌疑!”
聽到這裡,海玥目光微動:“東樓在調查會試內幕,這是雙方產生交集的原因?”
“應該是的……”
胡宗憲點了點頭,沉聲描述經過:“待我等趕到時,就見東樓兄已經匆匆離去,衣衫沾了血跡,屋內有人尖叫,進入後發現洪昌倒在地上死去,左胸刺著一柄短刃,應是致命的兇器。”
海玥道:“當時有幾人?”
胡宗憲道:“趙孟靜也在,還有另外兩名同窗,那兩人不敢多待,我讓孟靜在現場守著,前來稟告會首。”
“好!”
海玥心裡有了數:“走!去現場看看!”
胡宗憲情緒一定,愈發堅定了團結在這位會首身邊的決心。
患難見真情。
多少所謂的至交,遇到這等事情都避之不及,而如今的會首身為清貴的翰林,卻是毫不遲疑地出面。
無論是因私下的交情,還是出於一心會的同伴之誼,這等人物都值得追隨。
但當兩人來到國子監時,發現順天府衙的差役也趕到了,且為首的是一位高官。
“新晉的劉府尹?”
如今的順天府尹,叫劉淑相。
這位是正德九年的進士,起初官路平平,直到正德十五年,朱厚照南巡時,江彬和眾宦官恃寵暴虐,群臣都害怕迎覲,唯獨劉淑相主動覲見奏對,不怕武宗凝視,武宗予以嘉獎,由此成名,開始輾轉地方三司衙門為官。
近來又得閣老賞識,提拔入京,任了順天府尹。
他是元旦前夕上任的,至今不過一個多月,但已有了京師主官的威儀,來到集賢門前,大手一揮:“將內外封了,監生統統回齋舍,外界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
這話說的時候,劉淑相沒有回頭,語調很高,明顯是對著匆匆趕來的海玥講的。
跟在身後的胡宗憲臉色一變,上前一步,就要出頭。
海玥卻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行為,平和地道:“汝貞,你去嚴府,將所見所聞告知。”
“是!”
胡宗憲不敢遲疑,快步離去。
直到此時,劉淑相方才轉身,視線先是在胡宗憲的背影上落了落,又凝視過來,沉聲道:“閣下是?”
海玥作揖行禮:“下官海玥,任翰林院修撰,見過大京兆。”
“翰林?”
劉淑相皺起眉頭。
他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海玥自請留院後,聲名漸如秋葉飄零。
昔年“御賜表字”之榮、“一心會首”之位、“定邊獻策”之功,如今已鮮少有人提及。
翰林院青磚黛瓦間,那個曾讓六部側目的名字,正悄然隱沒在一眾編修的身影之中。
而劉淑相入京之後,就接替了順天府衙的職務,面對京師的千頭萬緒,還真沒關注過這位的事蹟,自然就有些奇怪,一位翰林為何會匆匆趕到兇案現場。
不過結合方才聽到的話語,他也有了猜測,目光如刀鋒般掃了過來:“海翰林看來是與嚴閣老相熟,難怪來得這般及時,莫不是要為嚴家公子的殺人行徑辯解?”
劉淑相這話說得極重,幾乎是將阿附權貴四個字,明晃晃地甩在對方臉上。
翰林最重聲譽,若被這般當眾羞辱,怕是早就面紅耳赤地拂袖離去。
然而海玥的神情絲毫不變,反問道:“劉府尹來得不也很快麼?尋常兇殺案,順天府尹不會親自出面吧?”
劉淑相沉聲道:“事關首輔之子,本官自要親至現場,以防徇私!”
“這倒是奇了。”
海玥立刻回道:“嚴閣老一向清廉剛直,從無徇私先例,劉府尹面對的又不是一位惡名昭彰的奸臣,何以這般緊張?”
“你!”
劉淑相眼睛一瞪,卻見一位師爺打扮的人來到身側,低聲述說了什麼。
他面色立變,直接拂袖:“將這無關人等驅逐出去,你們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