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之中。
眾人有的默默等待,有的面面相覷,氣氛頗為怪異。
一方面是期待。
每月淘汰監生,補錄學子,都是當場考當場閱。
畢竟就一百份試卷,毋須博士出面,直接由助教批閱,很快就能列出排名,確定補錄學子,再核實學籍,就可以直接入監了。
所以這個階段,都在翹首以盼,等待成績公佈。
要知道,明朝的國子監學生,是可以直接擔任官職的。
科舉毫無疑問是正途,但官員中科舉入仕的並非全部,國子監就是繞開科舉,直接入仕的核心通道之一。
監生畢業後,理論上就取得了做官資格。
尤其是明初階段,直接選拔優秀監生,邊疆或緊急政務時,被臨時委派出去,官職相當不低,最高可任正二品的堂官。
等到了明朝中後期,監生的地位逐步下降,但即便是嘉靖朝,仍保有“學校起家”的合法入仕權,只要吏部有門道,外放到地方當個州縣的官員,絕對可行。
到歷史上的清朝,更是人盡皆知,畢竟有一句名人名言振聾發聵:“你一個監生出身,革了職的七品官,憑什麼在這兒耀武揚威啊?”
哦對了,嚴世蕃歷史上也是以國子監監生身份,任從七品的左軍都督府都事。
正因為如此,監生補錄才有這麼多人來競爭。
操作操作,過個兩年,可以去六部任職,跑腿幾個月,外放出京,就是正兒八經的地方老爺了。
與那種十年寒窗苦讀,結果還是考不上進士,只能到了三四十歲中個舉人,最後到了地方上,還是當個底層官員的書生比,哪種更省力便捷?顯而易見。
當然,這條路需要家裡有人有錢,並且當官的上限不高,真正的權貴子弟其實看不上,大明官員的俸祿懂的都懂,到了富裕的州縣還好些,到了窮地方,說不定連本錢都刮不回來,相當於純粹花錢買個官噹噹,過個乾癮。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但今日,甭管是為了什麼前來應試的,由於考試中的慘叫,與考試後的傳言,一時間大夥兒的注意力都轉移過去,反倒不在最後的十名監生身上,只琢磨著那聲慘叫到底代表著什麼……
誰出事了?
不會是桂三少吧?那可是當朝閣老之子啊!
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如今更在主持改革,上下鬧得沸沸揚揚!
真要死在國子監,朝野都會震動的!正琢磨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助教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宣讀名單:“廣東,潮州府,林大欽,年十九,補錄!”
林大欽激動地站起身來,上前致謝:“是小生!多謝先生!”
助教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目露讚賞:“好文章!好文采!”
“這不是崔先生麼?”“是他!監內最有才華的助教!”“聽說這位最是嚴厲啊,從不誇讚學子,這人寫了什麼文章,值得如此讚賞?”
此言吸引了不少學子的注意,尤其是幾個認識這個助教的,頓時大為詫異。
助教稱讚了一句,臉色又恢復冷淡,開始報接下來的合格者:“北直隸……”“北直隸……”“北直隸……”
直到第五位,才又聽到了那個偏遠的地名:“廣東,瓊州府,海瑞,年十七。”
海瑞起身,神色顯然也很激動,上前行禮致謝。
海玥更是由衷為這位弟弟感到高興。
從這一刻起,海瑞的命運才算是被他徹底改變了,這個年紀的國子監生,怎麼也不會再大器晚成,這位既有才幹,又能堅守本心的能臣,必然能在更靠前的歷史節點綻放光芒!
“怎麼回事?”“兩個嶺南人?”
而當海瑞上前,其他人的眼神已經不對勁了。
國子監內不是沒有兩廣偏遠地區的學子,但確實少之又少,而且基本都是以舉人身份入監的,從哪裡冒出來兩個這麼年輕的學子,既知道補錄的條件,又有這等水平名列前茅?
話說哪裡買的考題和答案啊?難不成比他們砸的銀子還多?那就虧了啊,畢竟只是入個國子監而已,總不能投入個大幾百兩……
“北直隸……”“北直隸……”“北直隸……”
海瑞之後,又是京師出身的,理所當然地包攬了第六到第九個名額。
‘不行麼?’
就在海玥暗暗嘆了口氣,認為此次沒有希望,得下個月再來時,林大欽和海瑞擔心的眼神也望過來時,那位助教頓了頓,終於開口道:“廣東,瓊州府,海玥,年十七。”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