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
此言一出,包括桂載在內,學堂內的眾人都愣住了。
死者趙晨,自己殺自己?
這完全說不通啊!
霍韜不希望桂載是兇手,但聽到這種答案,也難以接受,沉聲道:“你確定?”
仵作李明迎著這位府尊的凝視,面色一變,趕忙道:“難以確定……”
鐵鑑之稱,代表了他的驗屍水平,但能在順天府衙當二十多年仵作,更代表他深諳官場之道。
真以為案件都要用驗屍結果當作判斷的依據,他早就滾出京師了,甚至小命都不見得能保住。
霍韜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但眼見手下戰戰兢兢的模樣,又不好明說,唯有看向海玥。
這個少年郎既有才幹,又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氣,甚合他的眼緣。
對於此人所言,霍韜反倒更加信任。
海玥講述完了血跡,不再繼續根據這點說服,而是開始尋找下一個線索,看向桂載:“請問桂公子,不久前的那聲慘叫,是誰發出來的?”
那道淒厲的慘叫聲,連遠遠在考場裡考試的眾多士子都聽得一清二楚,並非海玥瞧不起桂載,實在是這個文弱書生,恐怕發不出那種聲音。
果不其然,桂載道:“是趙七郎喊的……”
“那麼問題來了!”
海玥道:“一個人的肺動脈嚴重受創,流出那麼多鮮血後,能大聲叫出來嗎?”
答案是不能。
劇烈疼痛、急性缺氧和失血性休克,都會導致人迅速喪失行動能力,意識都模糊了,更別提用力發聲。
別說現代醫學知識,古代稍微有些常識的也知道不行,海玥接著道:“所以是不是可以這樣判斷,死者發出淒厲慘叫時,其實並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勢?”
霍韜道:“依你之意,趙七郎先發出喊叫,吸引了外面的注意力,再將兇器刺入體內,傷及肺部,最後拔出,鮮血狂噴,倒地死去?”
海玥點了點頭。
“如此作為,確實符合自殺的行徑了……”
霍韜陷入沉吟。
嚴世蕃眼珠滴溜溜轉動,依舊不敢相信。
關鍵在於,如果趙晨真的是自殺的,那桂載直接說對方是自殺的就行了,為何扯出什麼看不見的兇手,誤導視聽呢?海玥也有同樣的疑問,繼續問道:“桂公子,接下來我問的問題,希望你能仔細回憶,如實回答,這將對案情的梳理大有幫助!”
桂載深吸一口氣:“海兄請問吧!”
“今日於國子監內見面,是不是趙七郎促成的?”
“是。”
“怎麼促成的?”
“他寫了一封信件,信上中傷我二哥,約我今日在國子監內見面。”
“書信還在不在?”
“在。”
“你和趙七郎屏退左右後,發生了什麼?”
“他又取出了一封書信,給我看……”
“他趁機奪走了你腰間的短刀?”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奪刀的,我在看信,腰間一輕,刀就沒了。”
“趙七郎從小習武,以他的武藝,能否辦到?”
“能!”
“奪走你的腰刀後,趙七郎拿刀刺了自己?”
“我……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
“我還在發愣,趙七郎就已經退到了學堂的那一頭,然後在跟人說話!”
“說話?”
“是!我是真的覺得,屋子裡還有一個人,他跟那個人說了話,然後刀就刺入了他的體內,慘叫出聲,最後倒下!”
“你沒有過去?”
“我嚇得腿都軟了,根本不敢過去……”
“他當時說了什麼?”
“他說得很含糊,很痛苦,我沒聽清,但那個可怕的表情,我永遠都忘不了……”
桂載回答到這裡,激靈靈打個了寒顫,下意識地看向趙晨。
眾人隨之看了過去,也不禁變了臉色。
趙晨的屍體已經開始僵硬,臉龐扭曲成一幅令人心悸的畫面,彷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經歷了無法言喻的恐怖與絕望。
五官幾乎錯位,眉頭緊鎖,額頭上青筋暴起,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抵抗某種無形的壓迫,那雙眼睛怒凸而出,瞳孔放大,似要掙脫眼眶的束縛,死死地盯著某個看不見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