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玥微笑:“燕兄真是急人之所急,我恰好還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介紹一位熟悉煙花柳巷之人,作為嚮導?”燕修想了想:“兩位公子去那裡,是有正事吧?”
海玥點了點頭:“不錯。”
“那我讓舍弟與你們同行吧,別看他人小,正陽外門兒清,只要不是要人身家性命的,都能有幾分薄面!小川!!”
一聲呼喊,小川神出鬼沒地躥了出來,抱拳行禮:“海公子!嚴公子!”
“有勞了!”
相比起宋朝京師的煙花柳巷名字雅緻,大明京師的就樸素許多,有王皮衚衕、石頭衚衕、皮條衚衕、陝西巷等等。
等到了清朝中後期,更有鼎鼎大名的泛稱,八大胡同。
現在還沒有那個規模,小川租借了馬匹,帶著兩人出了正陽門外,拐進了皮條衚衕。
皮條衚衕不是皮條客的意思,而是牛皮製品行業的集散地,但後來官辦教坊開在這裡,又多了一群院子,空氣就甜膩起來,一股胭脂水粉的氣味縈繞不散。
“到了!”
能讓次輔之子和侯爺內弟光顧的碧玉堂,顯然是一等一的場所。
三人還未進門,便聽得絲竹之聲隱隱傳來,往裡面去,繞過一道雕花影壁,眼前豁然開朗。
庭院中假山錯落,一池碧水映著廊下的宮燈,幾尾錦鯉在蓮葉間遊弋,迴廊曲折,每隔幾步便懸著一盞碧玉琉璃燈,將廊下的美人圖映得流光溢彩。
這個時辰,顯然不是營業的階段,但此處依舊有小娘子行走,尤其是二樓的兩位女子,瞬間吸引了嚴世蕃的目光。
一位身著素白襦裙,一位外罩淡青紗衣,倚欄而立,身影清冷。
白衣小娘子懷中抱著一張古琴,纖纖玉指輕輕撥弄琴絃,青紗女子則手持玉簫,輕輕吹奏,哪怕都未成曲調,也都別有一番韻味。
兩女顯然沒想到,一大早的就有客人登門,眼見樓下的嚴世蕃直愣愣地看過來,紛紛掩面,轉進屋內。
嚴世蕃卻隱約見得,她們似乎拋了個媚眼過來,不禁心頭一蕩,恰在此時,一道嬌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公子好眼光,奴家這兩女兒,琴心和鳳簫,可是合胞姐妹,都未出閣呢!待得蓮臺仙會,還望公子不吝賞光,為她們捧場啊~”
“琴心……鳳簫……果是佳人!”
嚴世蕃依依不捨地收回了目光,輕咳一聲:“我們此來,是尋雲韶的!”
老鴇一眼就看出了這位公子家世或許不錯,但手中閒錢不多,再加上似乎剛被人打過,居然就這麼登門了,可見臉皮極厚,她們這種地方最喜歡臉薄面嫩的,對於這種沒臉沒皮的缺乏興趣。
再轉到海玥身上,仔細打量了一下,倒是有些拿不準這位的錢囊深淺,臉上已是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雲韶啊~”
“芸娘!”
正在這時,小川從海玥身後探出個腦袋,朝著她嘻嘻笑道:“這位可是我哥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你可不能加錢啊!”
“哎呦!怎麼是你?你哥回京了?”
老鴇先是一怔,然後聲音竟然有些顫:“既是燕大爺的友人,那奴家當然不能怠慢,請隨奴家來吧!”
嚴世蕃有些驚奇,拾階而上之際,壓低聲音道:“這碧玉堂可是教坊司所設,方才那位燕壯士看來不是一般的市井之人啊!”
海玥頷首道:“在廣州府認識的友人,確實頗有能耐,常有出乎意料之舉。”
小川本來豎起耳朵偷聽,聞得此言就下意識地轉頭,觀察海玥的表情,不料映入眼中的卻是一雙清澈明亮,彷彿一切洞若觀火的眼睛,莫名打了個激靈,趕忙埋頭往前走。
嚴世蕃不知這些,登上二樓,下意識地看向琴心和鳳簫的房間,發現開了一條門縫,兩雙美目朝外顧盼,頓時呼吸一屏。
海玥側目。
這麼簡單就被釣成翹嘴了,你不會還是個雛吧?歷史上的嚴世蕃納了二十七房妾室,這腰子也是無敵,但正妻的記錄卻沒有,反倒是他的兒子據說娶了徐階的孫女為妻,出自《萬曆野獲編》,後來嚴家倒臺,徐階就指使兒子把孫女給毒死了,以全名節。
這個故事,其實就類似於“海瑞殺女”,明清文人特別喜歡宣揚這種禮教小作文,是不是真事不好說,然後某部作品二次加工,膽子更大了,把娶妻變成納妾,由此謠言大行其道,都在抨擊徐階為了扳倒嚴嵩,如何如何的不擇手段。
孫女那輩還遠,現在的嚴世蕃連個妻兒都沒有,戀戀不捨地從房間收回目光,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自己,摸了摸臉頰,已是決定等到消腫後,再來碧玉堂一探。
其餘幾人都將他的動靜盡收眼底,老鴇一邊琢磨著怎麼用琴鳳榨乾這位豬頭公子的錢囊,一邊到了最裡面的房間,帶著幾分傲然道:“好叫兩位公子知曉,我家雲韶在蓮臺仙會上,可是榮膺榜眼之位,離那花當紫薇,不過咫尺之遙,尋常京師的貴公子,見她一面都是千難萬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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