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英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嘴,也不揭穿,轉回案情:“竟與走盤珠有關麼?那確是極品,我安南宮內有一串,玉潤渾圓,瑰麗多彩,粒粒放光,顆顆走盤,至今還記得呢!”走盤珠是合浦珍珠的另一稱呼,即放在盤中稍動,就能滾動自如的意思,黎玉英說到這裡,卻又覺得不對勁:“如果隱霧村的魘鎮是假的,宗承學的遺書是怎麼回事?”
隱霧村所殺的第一人是宗承學,而他託付其老僕,給吳麟留下了一封遺書,上面描述的就是死前受噩夢糾纏,痛苦自盡的事情。
不過問出這個問題後,黎玉英倒是自己回答起來:“要麼是兇手殺了宗承學,再仿造筆跡,寫下這封遺書,要麼是兇手逼迫宗承學寫下遺書,再將之加害?我說的可對?”
海玥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嘆息,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兩種偽裝遺書的方式。”
黎玉英道:“只可惜宗承學的遺體已經運回家鄉安葬,若是不到萬不得已,想必你們也不會開棺驗屍,驚擾亡者的吧?”
海玥道:“不會。”
黎玉英黛眉微皺:“那現在就要破解第二個死者方威的殺人之法了?”
海玥嚴肅起來:“按察使周臬臺已經驗過屍,從屍體上,沒有他殺的跡象,但方威這樣一個驟然獲得巨量財富,窮奢極欲享受的人,自殺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必然是兇手用某種方式殺害的!”
黎玉英遲疑了一下,朝著不遠處燭火燃起的內宅看去:“哪間屋子?”
海玥道:“你不害怕?”
“鬼物嚇人,兇手有什麼好怕的?”
黎玉英撇了撇嘴:“此人採取如此複雜的殺人方式,必然沒有什麼真能耐,再者不是還有公子保護嘛,那位錦衣衛大人物交代的哦!”
這話頗有幾分嬌憨,海玥也笑了:“我一定護好你!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方府內宅,到了方威死去的屋子前。
黎玉英嘴是硬的,真正來到現場,身子卻發軟,下意識地朝海玥身邊捱了挨,一股比沉香還好聞的香氣飄來,驅散了屋內經久不散的臭氣。
海玥放緩腳步,先是來到中間被白布蓋著的地面前看了看,再仰頭看向房梁:“方威就是在這裡上吊的,無論是屍身還是現場的痕跡,都沒有他殺的跡象,現在的疑點就是,兇手是如何讓他毫無反抗之力地掛在繩子上,自縊身亡的……”
黎玉英來到身側,卻又趕忙退後幾步,在鼻子前扇了扇:“這什麼味道?”
海玥也覺得極為難聞:“人死後就沒有體面的,吊死者尤甚。”
“可這也太臭了!”
黎玉英皺起眉頭:“是小女子的錯覺麼?這味道似是有些不對勁……”
海玥知道她嗅覺極為敏銳,此前發現安南賊人巢穴,還是她從芽莊香的味道上尋到蹤跡,鎖定了棺材鋪子,簡直神乎其技,沒有絲毫質疑,反倒馬上予以肯定:“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要相信自己,仔細聞一聞!”
黎玉英苦著臉,慢吞吞地挪過來,湊近了仔細嗅了嗅,漸漸地露出篤定之色:“確實不對!這臭氣裡隱約還有一股……一股草木的味道!”
‘哇!’
海玥心中讚歎,精神一振:“也就是說,有人在屍身上使用了某種草木?會是什麼作用?”
黎玉英緩緩地道:“這種草木,似乎才是臭味經久不散的來源,只是與屍身腐臭混合在一起,常人難以辨別!”
海玥不解:“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拼了!”
黎玉英先是一籌莫展,然後目露堅定,出去喘了口氣,帶著視死如歸之色折返,在房間裡嗅來嗅去:“唔!還有一種氣味!很淡很淡……但是香的……被蓋住了!“用一種氣味掩蓋另一種氣味?”
海玥雙目亮起,馬上反應過來:“用惡臭掩蓋迷香!”
黎玉英恍然:“難怪同床的書生一早醒來,才發現死者上吊了,如此惡臭他難道不該早就被薰醒了麼?兇手應該是用迷香讓兩人都處於昏迷,從容地將死者搬過來,脖子套入繩索中,再用第二種惡臭的草木藥材將之刺激醒,死者掙扎著吊死,臭氣散開,掩蓋了屋內的香氣,也將迷香的痕跡抹去了!”
屍檢只能確定死者是否死於窒息,以及現場痕跡是否符合自願上吊的特徵。
這個殺人手法的目的,就是模糊了主動自殺與被動自殺之間的界限。
關鍵是由於自縊身亡的失禁惡臭,還巧妙地掩蓋了兇手的痕跡,幾乎做到天衣無縫。
“呼!呼!”
海玥和黎玉英分析之後,實在忍不住,衝了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但彼此間對視一眼,齊齊露出笑容,滿是成就感。
藉助隱霧村魘鎮的傳說,如何將他殺偽造成自殺的謎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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