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那個被囚禁在偏院整整五百三十七天的四伯,終究還是破籠而出了!“是誰膽敢夜襲我家的府邸,不怕金陵城的守軍麼?”
“可惡!”
“我明明去了京師,許了海家四成利,只待兩家將生意做成,我們孫家在朝堂上就有最大的靠山了,為何在這個時刻功虧一簣?”
孫景行正是去京師送信的孫家小輩,回到家中,得到父親孫維誠的大力讚許。
因為他成功地說動了當朝的禮部右侍郎海玥,與瓊山海氏合本行海貿,分其四分利。
這最後的比例,是在京師盤踞了兩個月後,才談攏的。
黑!真黑啊!幾乎是什麼都不幹,就要坐享四成收益!但誰讓人家是朝堂巨頭呢?而且上了他們這艘船,可不僅僅是金銀的干係!
有朝一日,這些侵吞的橫財,對方說不定都得乖乖吐出來!
可他萬萬沒想到,與瓊山海氏的生意都還沒有開始做,就有人殺上門來,更是將四伯安然救出,此時還中氣十足地在外面呼喝。
“少爺,少爺不好了!”
心腹家將按著刀柄的手在微微發抖:“四老爺在外面喊叫,大夥兒都動搖了!”
孫景行止住屬下的話頭。
他當然明白局勢的兇險。
這些年來,自己父子麾下的嫡系,哪個最初不是先衝著“孫指揮使親弟”“孫指揮使親侄”的名頭來投靠的?
只是最後跟著他們父子辦事而已。
可現在雙方針鋒相對,孫維賢親自出面,身後又有磨刀霍霍的緹騎,這些人的動搖是在所難免的。
“放下武器!”
孫景行稍作權衡,竟是直接選擇了投降:“我們出去吧!”
心腹暗暗鬆了一口氣,眼珠轉了轉,低聲道:“少爺可以服個軟,想來四老爺也不會當著外人,難為我們……”
孫景行淡淡地道:“只要有外人在場,四伯勢必投鼠忌器,是不敢動我分毫的,暫時當一段階下囚,待得父親那邊成事了,他自然知道該怎麼選!”
“是極是極!”
當放棄抵抗,走出內宅,孫維賢即刻看過來:“你爹呢?”
孫景行換了臉色,露出尷尬與討好:“爹不在金陵城,四伯莫惱,此前是有誤會,爹對於家主之位,是絕不敢跟四伯爭的……”
這話一出,就是將雙方的矛盾往家族內部的爭權奪利上扯,外人也就不好過多幹涉了。
至於真相……
難道孫維賢敢將建文、密藏、藩王、兵變之類的事情,大張旗鼓地說出去!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小聰明……”
“保不了全族!”
然而孫維賢凝視著侄兒那雙看似慌亂卻暗藏鎮定的眼眸,指尖在刀柄上微微一頓。
月光在刀刃上流轉,映出眼底一閃而逝的遲疑。
卻很快變得堅定。
出刀。
刀鋒劃過這個子侄的咽喉。
“四……四伯!”
孫景行猛地怔住。
隨後捂住喉嚨倒下。
整個人像離水的魚般劇烈抽搐,瞪大的瞳孔裡凝固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倒映著伯父冷峻如鐵的面容。
別說剛剛倒戈的家丁看得臉色慘白,就連呂鴻都呆住了。
因為孫維賢一刀砍死孫景行,毫不遲疑,又朝著裡面殺去。
“啊——”
“四老爺饒命!饒命!”
“四伯……四伯……我沒有害過你……”
刀光過處。
噴濺的鮮血在月下劃出悽豔的軌跡,將他的衣衫染成紅色。
人人都看向那道揮刀的身影。
人人都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難不成……
這位孫家家主……
要滅孫家?
事實上並不是孫家。
孫維賢那一脈早就當作人質轉移,內宅裡面多為孫維誠的兒女和孫輩。
卻也是近親。
此時此刻,卻都淪為刀下亡魂。
慘叫聲驚起滿庭宿鳥。
待得孫維賢踏著血泊走出內宅,望向祠堂時,刀已砍出缺口。
刀尖滴落的血珠砸在青磚上。
“列祖列宗在上,為了保我孫氏全族,不肖子孫孫維賢,只能大開殺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