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九重宮闕,你還有信的人麼?”
……
樂道居。
海玥一覺睡到大天亮。
精神奕奕地早起練武。
待得一套拳法打完,筋骨活絡開了,接過咿呀學語的幼子海中嶽。
一家子圍坐在圓桌前,銀匙碰著粥碗,叮咚作響,其樂融融。
就在這時,書童弓豪匆匆來到身後,低聲道:“公子,宮中出事了!大事!”
紙是包不住火的,況且昨晚宮中動靜那麼大。
又有守衛大肆搜查,當即審訊,又是陸炳深夜入宮,終究有訊息洩露了出來。
海玥波瀾不驚,擦拭了一下嘴角,淡淡地道:“人安排好了麼?”
“請公子放心,都撤出去了。”
家中歲月靜好之際,海玥察覺到宮中恐怕生變,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傳信給浙江的弟弟海瑞,讓他加緊對倭寇收網。
原本是利用汪直,將雙嶼島的海盜王們一網打盡。
現在即便有些許漏網之魚,也能接受,毋須盡善盡美。
第二件事,則是將英略社在京師的人手,有序地撤出去。
尤其是與宮中有過聯絡的,哪怕那些內侍宮婢並不知己方根底,也不可逗留。
弓豪得令之後,隱隱有所猜測,亦是不免緊張,又覺得有些可惜。
畢竟萬一皇權更替,這些年安排的人手,是能幫公子搶佔政治先機的。
將人統統撤出去,就代表著真要出了亂子,對於宮廷內部的情況一無所知,只能被動地等待。
海玥同樣清楚。
與歷史上的壬寅宮變不同,此次如果再有弒君的,不知會演變成什麼模樣。
如果老登沒了,新君登基,他這樣的安排,確實會失去先機。
畢竟上書房內,嚴嵩、夏言都是教導皇子的先生,唯獨他年齡不夠,又是制度的開創者,為了避嫌,沒有被選入其中。
和諸皇子都不親近。
甚至面都沒有見過幾回。
在新君登基的過程中,再不發揮些作用,起到一些從龍之功,那新朝伊始,被邊緣化的命運也不可避免。
但海玥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和嚴嵩、夏言不同,他太年輕了。
即便是完全不熟的皇子登基,又無從龍輔佐之功,大不了被尋個由頭,外放出去。
以他在翰林院所養的威望,用不了多久,必定能回京重新執政。
更別提遍佈天下兩京一十四省的一心會骨幹,同樣是年輕的朝堂新銳。
有此根基,完全不必在局勢未明之際行險。
弓豪退下,海玥給朱玉英一個安定的眼神,又轉向大兒子:“吃飽了?”
“飽了!飽了!”
海中誠興高采烈:“爹,帶我去上課?”
“走嘞!”
海玥又抱了抱海中嶽,在小傢伙咿呀揮手的祝福下,帶著大兒子朝外走去。
府中下人早已牽來一大一小兩匹馬兒,等候在外。
相比起其他朝臣大多乘轎,他還是喜歡騎馬,從小也培養兒子騎馬。
海中誠七歲了,哪怕早早開蒙讀書,也得上學堂,培養與他人的交際。
海玥給兒子選的是京師的一座中等偏上的學堂,關鍵在於老師既博學,又不古板,這樣教出來的學生才最好。
而將海中誠送到學堂後,看著他揮手朝著自己告別,海玥又隱約感受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恍若未覺,整了整緋袍玉帶,步履從容地轉向翰林院方向。
接下來一如往常。
理罷翰林院諸務,又備妥今日的經筵講義。
待時辰將至,便整肅衣冠,踏著秋陽往文華殿行去。
待得時辰到了,海玥長袖輕擺,漫步至文華殿外,準備給天子講課。
遠遠望見殿前立著個年老內侍,見他來了疾步上前:“海學士!”
“戴公公安好。”
海玥行禮:“可是陛下有口諭?”
嘉靖看似怠政罷朝,實則將權力牢牢握住,每一項重大國策都經過其應允。
每隔一日的講學,便是正規瞭解外朝動向的渠道,因此基本沒有間斷過。
偶有生病,則是提前通知,讓海玥毋須來文華殿。
今日既已至殿前卻遭阻攔,實屬反常。
而年老內侍前一刻還面無表情,下一息淚水便是奪眶而出,說出了一個晴天霹靂的訊息:“陛下昨夜遭賊人行刺!”
“什麼?!”
海玥手中的講義嘩啦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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