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
“外面在吵什麼?”
大皇子朱載基睜開眼睛,並不詫異閻貴妃守在邊上,卻奇怪於外面的喧鬧。
他打小體弱,母親在床頭不知守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後來隨著年紀增長,身體總算調理完畢,個子長得很高,倒是挺壯實的。
可閻貴妃的習慣已然養成,只要嘉靖不是侍寢在宮中,就常常夜間來到兒子的床榻前守,靜靜地看著他睡覺。
今夜依舊如此。
輕輕撫摸著兒子方正中透出沉穩的臉頰,閻貴妃輕聲道:“恐是宮裡哪裡又失火了,橫豎不是咱們這,有人救的,毋須理會!”
說著又順手將兒子的錦被往上掖了掖:“乖啊!明日還要早起,去上書房早讀呢!”
“唔!”
朱載基有些安心,還有些抗拒,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又做了在上書房被先生訓斥太笨的噩夢,這位大皇子猛然驚醒。
閻貴妃不在床邊了。
不僅是母親,連平日裡服侍的嬤嬤和宮女都不在。
朱載基朝外室走去,茫然四顧。
“阿媽?劉媽媽?枕霞?采薇?”
聲音在殿內迴盪,無人應答。
平日徹夜長明的燈都熄滅了,唯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蛛網般的暗影。
“嗬……嗬……”
正找人呢,身後不遠處陡然傳來粗重的喘息聲,朱載基猛地回頭,就見一道身影坐在黑暗裡,正幽幽地盯著他。
朱載基嚇得險些栽倒,剛要大喊,突然認出那人的輪廓,這才硬生生地將尖叫止住,轉而顫聲道:“父……父皇?”
陰影中緩緩現出半張慘白的臉。
朱載基一個激靈,猛地跪倒下去:“兒臣叩見父皇!”
他本就十分懼怕這個父親,周遭之人大多奉承,上書房的先生傾心教導,幾名弟弟哪怕背地裡笑話他蠢笨,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
唯獨這位父親,最是嚴厲不過,每每讓他誦讀經卷,稍有不對就沉臉呵斥,有時候看過來的目光,更有種難以形容的冰冷。
孩子對於這種感覺是極為敏銳的,因此朱載基從來與這位父皇都不親,此時見著對方,更覺得陌生至極。
朱厚熜看著這個兒子,也察覺到了這種距離感,冷冷地道:“你跟你娘也是這般疏遠?”
朱載基愣住。
“父皇……父皇……呵!”
朱厚熜越想越怒。
父皇是極為正規的稱呼,且是到了明清才有的稱呼。
《明史》記載,皇子封王者,於天子前自稱曰“第幾子某王某”,稱天子曰“父皇陛下”,而前面的唐宋都不是這般叫的。
當然除了朝堂上的正式稱呼,即便是天家,在宮中也都是如家人般稱呼。
就如朱厚熜叫蔣太后,從來沒有稱其為母后,都是直接叫娘。
現在這個兒子卻是父皇父皇叫著,跟自己一點都不親!
朱厚熜不管兒子為什麼跟自己不親,反正就是不親,開始審問:“你娘今晚跟你說什麼話了?”
“阿媽……阿媽督促我讀書……讓我明日上書房好好聽先生講學……”
朱載基愈發懼怕,磕磕絆絆地將閻貴妃晚上跟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地稟告了一遍。
朱厚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個兒子,完了後接著道:“昨日呢?”
“前天呢?”
“三日前?”
……
“兒臣……兒臣記不得了!”
朱載基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阿媽……阿媽呢?”
昭陽宮上下,從閻貴妃到一眾嬤嬤宮婢內侍,都被控制住了。
朱厚熜帶隊親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人。
甚至沒有讓她們發出一聲驚呼。
為的就是隔絕內外,不給謀逆者事敗後的串供機會。
此時親自審問完自己的大兒子,朱厚熜基本相信,對方並不知情。
可這份認知並未帶來釋然,依舊如千斤巨石壓在心頭。
“縱使你現在無心,卻已有人將你視作未來的明君了!”
皇帝疲憊地揉了揉眉頭:“迫不及地逼朕退位,甚至不惜弒君父啊!”
朱載基根本沒聽懂,茫然四顧,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只想尋到母親的身影。
“何必要行刺,害朕的性命呢?”
朱厚熜則自言自語著,突然呵了一聲:“說與朕聽,朕自會禪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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