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岔河邊。
只見平原曠野,蘆荻連天,望之如海,蔚為壯觀。
然而太史慈的臉色此刻卻像是吃了大便一般難看。
因為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知道,這一切的詩情畫意都是假象。
比如看似朦朧的霧氣,其實是無數蚊虻匯聚在一起漫天飛舞,一旦靠近便會發現其聲大如悶雷,稍有疏忽,騾馬被吸血而死都是常事。
至於望之如海的水面,更是最大的陷阱,因為沒人知道哪裡是湖泊,哪裡是沼澤。
準確來說這片東西二百餘里,南北也近二百里的遼澤就是一個大雜燴。
其間有河流、有湖泊、有沼澤、有沙地、也有草原。
淺處不通車馬,深處不載舟船。
地形地貌之複雜堪稱天險……不對,遼澤本就是天險!毫不客氣的說,遼澤的存在就是遼東之地最好的防線!
一想到未來幾年自己要頻繁穿越遼澤,太史慈就止不住的想念穢貊諸部。
沒辦法,穢貊二十八城雖然荒涼了一點,但至少稱得上海東草原。
早知道他就留在穢貊打獵了,也省得來遼東屬國喂蚊子。
但來都來了,他也只能認命了!幸好先險瀆令為了討好他這個頂頭上司做足了準備,除了一干常備的物資外,更是派了幾個經驗豐富的嚮導引路。
於是很快太史慈便按照嚮導的指點做好防範,論人馬他們皆用麻布帷幔包裹,然後沒有半點猶豫便朝著遼澤走去。
可即便休息時便用蒿草薰煙,驅趕蚊蟲,但這一趟下來太史慈依舊被折磨的欲仙欲死,苦不堪言。
任太史慈在沙場上如何勇猛,面對蚊虻這種小東西也無可奈何。
直到三天後,太史慈一行人方才風塵僕僕的趕到了無慮縣,好好洗個澡,休息一天後,這才換一身乾淨衣服,趕往昌黎縣。
昌黎縣,舊時也被稱為昌遼縣。
此縣乃是遼東屬國治下人口最多的一個縣,足足有五千三百餘人。
畢竟整個遼東屬國六縣加起來,也不過才兩萬餘人而已。
當然,這只是遼東屬國治下漢民的數量。
如果算上在遼東屬國境內遊牧的烏桓人,那麼恐怕人口就要翻幾倍了。
要知道在張純未曾勾結烏桓人叛亂之前,遼東屬國境內的遼東烏桓已發展到“千餘落”的規模,其大人蘇僕延更是自稱“峭王”。
而右北平烏桓大人烏延有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上谷烏桓大人難樓的麾下亦有眾九千餘落,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之部則有眾五千餘落,皆自稱王。
正是靠這數萬幽州烏桓騎兵,張純才能屢殺州郡太守,寇掠青冀二州。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純算是幽州烏桓人推出的代表。
就像涼州亂軍明明都已經起兵造反,卻依舊要推邊章、韓約當首領一樣,幽州烏桓也不想直接把後路堵死。
所以幽州各部烏桓共推張純為帥,其實就是在找一個背鍋的。
只可惜張純並沒有韓遂那麼高超的手段,可以反客為主。
但饒是如此,幽州的這場叛亂已然是一個十分危險的現象了。
這說明漢室在草原上的威懾力已經逐漸衰落,北邊胡部已經蠢蠢欲動了。
……
翌日,昌黎縣外。
太史慈率百餘騎過城不入,反而朝著東邊的一處木寨行去。
片刻之後,只見太史慈面色複雜的坐在帥帳中。
“扶黎營就剩這麼多人了嗎?”
一名面上有傷的中年文士聞言當即躬身道:“稟都尉,全營兄弟都在這裡了。”
明明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但此刻卻忍不住眼圈泛紅。
此人便是扶黎營從事史嚴朗,秩百石,銅印黃綬,本只是尋常軍吏。
但此刻,他卻是整個扶黎營職位最高的軍吏了。
因為整個扶黎營都死的差不多了,僅有數十個後勤人員倖存下來。
話說扶黎營與遼東的郡縣不同,乃是朝堂設定在邊地的常備屯兵。
因屯駐昌黎縣附近,故名扶黎營。
建光元年冬,方才初置營兵千人,以防鮮卑,羈縻烏桓。由皇帝直接調遣及任命將帥,為洛陽直接掌握的常備軍。至於兵員主要為應募的軍士、囚犯,以及徙邊的流民。
不過等到桓帝在位時扶黎營便不再設定校尉,而由遼東屬國都尉兼管。畢竟隨著遼東烏桓日漸滋長,遼東屬國都尉再沒有一點底牌,就真要成為一個空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