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點了點頭,右手從刀柄上鬆開。這頭猛獸固然可怕,若和它的主人比起來就完全不值一提了。蛾賊中排名前三的大人物,盧祭酒最出名的特徵就是貌若仙子,有文狸相隨,這文狸想必指的就是這頭猛獸了,可問題是這哪裡是頭狸,就算是猛虎體型也不小了。此時州牧府門前的護衛也發現了異樣,在一個軍官的指揮下排開一個扇面,圍了上來。那坤道擺了擺手,她身旁的猛獸便馴服的趴了下去,她迎了上去,笑道:“請諸位通傳魏公一聲,便說是當初豫章故人盧萍來訪!”
那軍官聽到“盧萍”面色微變,趕忙轉身叮囑了部下兩句,恭敬的請盧萍去門房稍待。劉曲叔侄看的清楚,劉曲苦笑道:“看來傳聞還真不假,這盧祭酒與魏聰之間關係非淺呀!”
“叔父,那我們還見魏公嗎?”劉勝問道。
“見,為啥不見!”劉曲道:“不過今天不湊巧,還是再過兩日吧!”
“是呀!魏公這兩天想必也沒心情見故人吧?”劉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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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個樣子?”盧萍笑道:“難道我的到來就這麼不受歡迎嗎?”
“這倒不是!”魏聰苦笑道:“只是沒想到你會來,難道你們教中發生什麼事情了?”
“教中發生事情?”盧萍聞言一愣,旋即笑道:“不錯,的確是發生大事了,我現在已經脫教了,這算不算大事?”
“你脫教了?”魏聰吃了一驚:“有這等事?難道那劉辛對你下手了?”
“為何你覺得劉辛會對我下手?”
“我記得你在天師道中地位甚高,除了他之外應該也沒有別人能奈何的了你了吧?”
盧萍笑了笑,沒有回答魏聰的問題,她看了看院子裡的風景,突然問道:“我來這裡的路上,聽說你已經當上朝廷的交州牧,要出兵北上了?真的有這回事嗎?”
“不錯!”魏聰也不隱瞞:“不過我這次的目標是武陵蠻,而非你們!”
“武陵蠻?”盧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畢竟你已經當上了大漢的州牧,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也是正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劉辛對你下手了?”
“沒有!”盧萍搖了搖頭:“他是勸我自己脫離的,你還記得當初你問過我的那個問題嗎?為何法術是真的話,為何登上天子之位的不是我們我們這些方士、大巫、道士嗎?”
“記得!”魏聰露出回憶的神色:“我記得你說如果天下太平,那你們的法術就變成沒用的戲法,只有天下大亂才會變得有用!”
“沒錯!你的記性真好,這麼久的幾句話還記得這麼清楚!”盧萍笑了笑,突然揮動右手,從袖中噴射出一團火光,撲到院中的那棵槐樹上,頓時火光大作,那槐樹就好像被澆上了汽油,頓時燒成一棵火樹。站在魏聰身旁的衛士趕忙將主上擋在身後,拔刀在手戒備的盯著眼前的女道士。
盧萍揮了揮手,院裡的火樹便熄滅了,方才還枝繁葉茂的槐樹此時已經被燒掉了大半,只剩下一棵已經被半碳化的焦黑殘木。魏聰強壓下心中的驚駭,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已經剛看到了!”盧萍道:“我們的法術威力增強了許多!”
“你是說天下要大亂了?”魏聰想了想,小心的問道。
“沒錯!”盧萍點了點頭:“不過不是要大亂,而是已經大亂了。這幾個月以來,我的法力增強了許多倍,如果當初在柴桑時你遇到的是現在的我,你和你那些手下肯定都已經化為一堆焦屍了。”
“那劉辛呢?”
“他?他比我增強的更多!這麼說吧,如果說過去我的法力是三,他的是十,那現在我是三十,而他至少是三百!”
“怎麼會這樣?”魏聰的臉上頓時籠罩了一層陰影,這個變數讓魏聰原先的計劃必須做相應的修改。:“那他為何要勸你離開?你的法力雖然不如他,但也已經很厲害了!”
“你還不明白嗎?魏聰?”盧萍嘆了口氣:“我和他法力大幅增強的原因是因為天下大亂,而天下大亂的真正原因是你!像我這樣的人,跟隨天命所鍾之人,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是我?”魏聰失笑道:“你不是開玩笑吧?我明明是平定了交州亂事,怎麼能說我導致天下大亂?”
“魏聰,我們修道人口中的天下大亂指的是天命是否定於一家一姓之人,若是定,哪怕有戰事也是天下太平,若是不定,哪怕沒什麼戰事,那也是不定。你的存在已經撬動了天命,證據就是你在交州起事之後,我和他的法力都急促增長,而且只有我們兩人有這種現象,因為我們兩人都與你有因果,這一點是不會錯的。”
“好吧!”魏聰將信將疑的看著盧萍,在內心深處他是願意相信盧萍這番話的,原因很簡單,若說當今天下有誰最有機會滅絕炎漢的天命,那就非自己莫屬了,畢竟無論是士人,還是蠻夷,嚴格來說都沒這個念頭,而黔首百姓也許有這個念頭,卻沒有這個能力。唯有自己是既有能力也有意願。
“那劉辛為何不來?只讓你來?”
“因為他打算逆天命而行!”盧萍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了哀傷之色,將那天在望亭中劉辛和自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最後道:“我等修道之人若是逆天命而行,下場只會悲慘無比,可即使如此,他也寧可走那條路!”
魏聰半響無語,他已經被劉辛的選擇驚呆了。這個只和自己見過一面的人還真的沒有說錯,按照自己的計劃,還真不會如他說的“清算兩漢四百年的罪孽”,畢竟在他看來,兩漢計程車族勳戚們雖然是殘酷的統治者,但也是文化的傳承者。如果說農民軍們和蠻族入侵者只有對他們血腥的清算,才能獲得必要的生產資料和財富,建立自己的國家。
而魏聰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已經控制了珠江、紅河、湄公河三個三角洲肥沃土地的他有足夠的生存空間容納以千萬計的剩餘人口,先進的生產技術和引入高產熱帶作物、漁業、手工業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產生之前上百年產生的財富。與其暴力屠殺和清洗,不如安心在南方搞建設,用海量廉價優質商品和糧食從經濟上摧毀對方。
說到底,汝南袁氏經在河南再怎麼橫徵暴斂一年也就能收二三十萬石租子;而魏聰這些手下只要願意的話,靠採椰子、種棉花,油棕櫚,水稻田,曬鹽,採礦可以很輕鬆獲得十倍於汝南袁氏的經濟收入。在如此懸殊的經濟差距之下,魏聰麾下的新興階級,壓倒大漢原有的那些士族地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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