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是這麼說的!”曹操苦笑道:“打仗又不是在這裡鬧著玩,下面的那些槳手應該還不知道你要帶他們去幹什麼吧?只怕到時候他們看到對面是絳衣將軍張伯路,會手軟腳軟,會拖累你我!”
“你放心,不會的!”魏聰笑道:“阿瞞你應該沒有下去過槳手待的地方吧?為了避免被箭矢所傷,那裡面四邊都是封閉的,只有供長槳伸出去的口子。槳手呆在裡面,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依靠舵手和鼓手的號令來划槳。他們看都看不見,又怎麼會害怕?”
“真的假的?”曹操吃了一驚:“我嫌下面味道不好,就沒有下去看過,也不知道這些!”
“阿瞞你還是下去看看的好!畢竟兵家之事,輕乎不得!”
“嗯!”曹操應了一聲,面色微紅,他也知道這件事情自己理虧,踉踉蹌蹌的走到通往下面船艙的梯口,剛剛走進去,一股令人混雜著濃烈汗臭、尿液和各種怪異氣味撲面而來,他趕忙強忍住嘔吐的衝動,屏住呼吸,用袖子掩蓋住鼻息,走下扶梯。目光所及之處,是擺放整齊的長凳,每條長凳上坐著兩個槳手,伴隨著有節奏的鼓聲搖動著長槳,雖然是隆冬季節,但不少人都只穿著短衣,肌肉累累的胳膊、蓬頭亂髮的腦袋,沉重的呼吸聲、沉悶的鑼鼓聲,在昏暗的燈光下,讓人感覺自己似乎處於另外一個世界。
“讓開些,讓開些!”身後傳來急促的聲音,曹操趕忙側過身體,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揹著一隻大桶,穿過長凳旁的狹窄通道,不時停下腳步,似乎倒了些什麼,又往繼續向前走去。曹操想要再往前面看看,但實在是忍不住下面的氣味,只得轉身重新爬了上去。
重新回到甲板上,曹操吐出一口長氣,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覺得自己回到人間,他走到魏聰身旁,苦笑道:“這下面昏暗嘈雜,氣味讓人作嘔,就和礦坑一般,的確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對了,剛剛我看到一個男人揹著木桶穿行於其間,到底是在幹什麼?”
“哦!那是加水的!”魏聰笑道:“阿瞞你剛剛在下面也看到了,船艙裡面比外頭要熱得多,划槳又是重體力活,若是不及時補充水分,很快槳手就會脫力了。所以要專門派人給槳手們加水!”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可惜這裡糖太貴了,所以只能在水裡摻一點鹽和酒,只能補充鹽分,不能補充體力!”
“糖?糖是什麼?”曹操不解的問道。
“哦,就是石蜜!”
“孟德你打算給他們吃石蜜?”曹操嚇了一跳:“那的確是貴的很!”
“製作不得法罷了!”魏聰笑道:“這石蜜是用甘蔗所制,若是製作的法,產的多了,自然就便宜了!”
說話間,已經是正午時分,魏聰下令船隻靠岸,讓槳手們上岸歇息進食。曹操剛走下跳板,就覺得腳下一軟,若非旁人伸手扶了一下,就屁股著地了。
“要不下午阿瞞你就在岸上看著,別上船了?”魏聰笑道。
“不!”看到魏聰含笑的面容,曹操咬緊牙關:“下午我偏要在船上!”
看到眼前少年曹操倔強的樣子,魏聰哈哈大笑起來,初次見面以來留下的那種“腹黑”的歷史人物印象煙消雲散,就算再怎麼聰穎早慧,也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距離歷史上那個“治世能臣,亂世奸雄”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郎君,郎君!”一聲急切的喊叫傳來。魏聰轉過頭,第五登急切的下馬,坐騎口吐白沫,顯然已經到了極限。他在魏聰面前單膝下跪:“張賊離開巢穴了!”
“你確定?”魏聰問道。
“絕對沒錯,我親眼看到兩百餘賊人身著錦袍,分乘五條船,船上皆用錦索,一路逆流而來,正朝這邊來了!”
“那他們何時出發的?”
“大概辰時!”
“那就肯定沒錯了!”魏聰長出一口氣,心中暗自盤算:“張伯路家水路距離這裡有三十里,又是逆流,一個小時撐死能走個四五里,辰時大概早上七點,到這裡最快最快也要下午三四點鐘了。而現在才中午時分,大可讓槳手們吃完午飯,然後歇息半個時辰,以逸待勞!”
他主意已定,沉聲道:“傳令下去,讓槳手們儘快吃飯,吃完後休息半個時辰,未時四刻上船!”
——————————————————————————
江風迎面而來,帶來陣陣熟悉的水腥味道,讓張伯路不禁精神一振,他來到站在船首的弟弟張伯治身旁,前方隱約可以看到墨綠色的山脈,上面長滿了樟子松、青鋼木,這些粗壯的樹木曾經親眼目睹最早楚人在這裡放下郢都的第一塊基石,也曾經聽到白起攻破郢都時楚人絕望的哀號,相比起這些樹木,人的一生是多麼短暫呀!
“伯治!你還記得當初你第一次跟我出船的樣子嗎?”
“記得!”張伯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那時候笨拙的要命,連腰帶扎反了自己都沒有感覺,還是被伴當發現的。初陣的時候更是可笑,情急之下弓都拉不滿,手上更是沒有章法,要不是您在後面幫襯,我多半就死在那個護衛手上了!”
“畢竟是第一次嘛!”張伯路嚴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第二次就好多了,人嘛,誰都有第一次的!”
“話也不能這麼說!”張伯治恭敬的看著兄長:“我聽說兄長您第一次出船才十五,可是沒有一點慌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