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這兩樣!”蔡不疑笑道:“魏兄一手書法也是了不得,至少在下是從來未曾見過這等好字的!”“哦?有這等事?”曹操眼睛一亮,工匠之學和武藝出色還好說,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那可是當時上層士大夫階層的專屬了,畢竟出身寒微之人憑藉天賦、苦學和際遇掌握經學進而出人頭地的事情雖然少見,但總能找到幾個;但出身寒微卻能寫出一手極好字的就不多了,一來筆墨紙都是很貴的,窮苦家庭出身可以透過借書、旁聽等方式學習經史,但練字所消耗的筆墨紙卻是借不來的;
二來漢代學習經史是可以出仕的,換句話說,哪怕是窮苦人家,如果有孩子顯露出不錯的天賦,其親屬宗族很可能會出錢資助其學習換取未來的回報,但僅僅字寫得好是沒法出仕的,沒有誰會出錢資助一個僅僅字寫得好的窮苦孩子去練習書法,一手漂亮的字只可能是上層士大夫的結果。
這就好比同樣是學費昂貴的好大學,醫學、計算機這些就業前景光明,收入豐厚的專業裡會有不少普通家庭的學生;但像哲學、藝術等就業前景暗淡,收入也一般的專業裡,學生的家境肯定不會差。所以魏聰如果寫的一手出色的字,比本人精通經史更能證明他的出身。
“蔡兄謬讚了,胡畫幾個,算的什麼?”魏聰笑道。
“是魏兄謙虛了!”蔡不疑隨手從袖中抽出一張信紙來:“這是前天你讓人帶給我的便條,二位公子可以看看,是不是好字,一見便知!”
曹操伸手接過便條,眼睛頓時一亮,只見便條上只有十來個字,但結體方嚴,筆畫沉著,以形寫神、氣韻生動,這等字型乃是自己從未見過,完全可以和雒陽那幾位書法大家分庭抗禮,下意識的便將那便條納入袖中,臉上卻多了幾分笑容:“敢問一句,先生寫的這是什麼字?”
“什麼字?你是問我這是什麼字型嗎?自然是魏體!”魏聰隨口答道。
“原來是先生家傳!”曹操的態度又恭敬了幾分:“小子斗膽詢問先生尊上名諱!”
“這——”魏聰被問住了,他可不敢隨口胡編一個,萬一被揭穿了咋辦?臉上頓時露出為難之色來。曹操看在眼裡,心中一動,趕忙道:“是在下失言了,還請先生見諒!”
“哪裡,哪裡!”魏聰強笑道。
接下來,無論是曹操還是蔡瑁,對魏聰的態度都發生了頗為微妙的變化,如果說在此之前兩人還把魏聰當成蔡不疑豢養的一個賓客,充其量有些特殊技能而已;而在看到那便條之後,兩人便以一種平等、甚至是同為士大夫先輩的態度相待了。蔡不疑也注意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這也印證了他先前的某種推測,讓他愈發暗喜。
“到了,二位公子請!”馬車剛剛停穩,蔡不疑便站起身來,推開車門,做了個恭請的手勢。
“不敢,我等乃是客人,又是後輩,還是請蔡兄和魏先生先!”曹操一反剛上車時的疏懶,恭謹的起身還禮,逼得蔡瑁也不得不跟著起身。兩邊推讓了一翻,最後還是蔡不疑和蔡瑁兩人先下車,魏聰和曹操後下車,反倒把在車下迎接的蔡家僕役弄得有些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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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空氣中瀰漫著香料、美酒和菜餚的香氣,牆壁上描繪出胡姬的舞蹈和貴族主人射獵的場景,青銅燈臺上的油燈燃燒不絕,將堂上照得通亮。楠木廊柱的走廊下,七八個樂師正吹彈出音樂,為堂上的舞姬們伴奏。
“前些日子在下聽雒陽來人說,天子欲詔告天下,緝拿逃亡的黨人!太尉陳蕃拒絕平署詔書,詔不得發。天子盛怒之下,將黨人下黃門北寺獄,以中官審之。”蔡不疑乘著酒意問道:“曹公子從雒陽來,不知眼下京師如何了?”
曹操擦了擦手,眼角餘光瞥了魏聰一眼,笑道:“想不到足下對於黨人之事也如此關心呀!”
蔡不疑挺起胸脯,沉聲道:“古人云;國有諍臣不亡其國,家有諍子不敗其家!在下雖為鄉里一遊徼,但也知道黨人的名聲,知道他們是品行高潔之士。自然會關心他們!”
“嗯!”曹操點了點頭:“我離開雒陽時,此事還沒有眉目,不過我聽說,在黃門北寺獄審判黨人的中官乃是長樂食監王甫,此人與趙津、候覽在宮中極不相能,所以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天子雖然用中官來審問黨人,但也並不想置之於死地。再說宮中宦官甚多,有專權枉法的奸佞,也有謹言慎行的良臣,不可一概而論。”
“曹公子所言甚是!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黃門北寺獄也不是看押外朝之人的地方呀!”蔡不疑苦笑道。
“足下多慮了!”曹操笑了起來:“天子若是真的想要黨人死,隨便派個與趙津、侯覽他們交好的宦官去主審此案不就成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就算黨人皆是鐵打的筋骨,又能熬的了幾日?天子派王甫在黃門北寺獄審問黨人,說透了就是不想下死手的,若是我猜的不錯,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會大赦,那時這些黨人自然就會脫身了!”
“原來如此!”蔡不疑點了點頭,心中卻還是一團疑雲,按照這位曹公子的說法,天子分明是不想拿這些黨人怎麼樣,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大動干戈,搞出三公不附署詔書的事情來?他下意識的將目光向魏聰身上轉去,畢竟在他的心目中,魏聰乃是黨人的一份子,肯定對於內情知道不少。
正吃瓜吃的開心的魏聰看到蔡不疑朝自己看過來,心中暗叫不好,他對曹操說的這些完全就是一頭霧水,哪裡知道應該如何作答?只能裝出一副啥也沒聽到的樣子。而曹操看到蔡不疑的目光動向,心中不由得一動:此人高深莫測,何不乘著這個機會,打探一下對方的底細。
“諸位!”曹操笑了笑:“這樂舞尋常,不足以助我等酒興,不如做些其他戲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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