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

第22章 漆器

“原來是這樣!”魏聰鬆了口氣。兩漢的軍事制度下,中央派兵征討四方,其最高指揮官(即各種等級的將軍)都是臨時任命,仗打完了就解除職務,與麾下軍隊之間很難建立緊密的聯絡。在這種情況下,將軍手下有沒有一支願意賣命,願意當前鋒打硬仗的親信部隊就很重要了,如果沒有,很可能會出現明明大軍雲集,卻各自猶豫觀望,誰也不上,結果時間拖久了,師老兵疲,遇到一點事情就全軍潰敗的情況;如果有,將領就有了發號施令的本錢,調配起各部起來就方便多了。所以後世有牙兵、親兵、標營,都是同樣的道理。

按照史料的記載,馮緄很可能本人就是賨人的大酋長,只不過已經漢化很深了,幾代出任兩千石的官職。以他的家世和社會關係,很輕鬆就能從家鄉中就能徵召大批賨人,這些士兵不但戰鬥意志旺盛,而且比起以北方漢人為主體的東漢軍隊更適應荊南當地的氣候和地形。有這樣一支軍隊,打垮組織鬆散的武陵蠻叛亂,難度自然不大。

“對了,還未詢問足下姓名,是何方人氏!”

“哦,在下魏聰,字孟德,河北鄴城人!”

“原來是河北壯士,難怪如此雄壯,體貌非凡!”鄧忠笑道:“足下方才說的飛錢、匯票之法,在下雖然未曾聽說,但也覺得著實是妙法。不過可否請足下將其寫成節略,當然,也不是讓足下白白忙活,足下兌換黃金之事便包在在下身上,比率嘛,就按照一斤黃金兌換一萬三千錢,如何?”

魏聰聽鄧忠這般說,心中一動。按說這匯票之法可以說是千金不易,但除非是有雄厚的本金,而且在各地有商業網路的,就算明明知道也用不上。這鄧忠看上去氣度不凡,新野鄧氏源自鄧禹,乃是東漢外戚六姓(鄧禹家族、耿弇家族、梁統家族、竇融家族、馬援家族和陰氏(陰陸、陰識)家族)之一,實力雄厚,自己能夠與其解下一個善緣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足下這麼說,那在下就斗膽獻醜了!”魏聰笑道。

“好,好!來人,取筆墨紙硯來!”鄧忠見魏聰答應了,十分高興,他喚來婢女呈上筆墨紙硯,魏聰拿起毛筆,稍一沉吟,便將記憶中的匯票制度寫了下來:大體來說,匯票是一種無條件支付的委託,由三方結成:即出票人(開具匯票方)、受票人(即付款人)、收款人,受票人支付現金給出票人,並開具匯票,當收款人持有匯票,來到出票人處,出票人就必須依照要求支付款項。這樣一來,商人就無需攜帶大筆現金旅行的風險和不便。匯票最重要的用途其實不是匯款,而是完成非現金結算。即在長途貿易中,由於買賣雙方相互缺乏信任,交易時間又長,買方怕付了款收不到貨,賣商怕發了貨收不到款,而匯票出現後,買方就可以支付出票方開具的匯票,賣方在拿到匯票後,只要貨物運出後,就可以憑匯票和貨物運出的憑證便能拿到貨款,這就大大降低了長途貿易的成本,使得原先極為困難的長途貿易變為可能。

“好字!”鄧忠一看到魏聰落筆,眼睛便一亮,輕聲讚道,但隨著魏聰越寫越多,他臉上的神色也從讚許變為驚訝,由驚訝變為震驚,由震驚變為狂喜,到了魏聰寫完落筆時,看到鄧忠站在旁邊,神色謙恭,雙手放在膝蓋上,上半身微躬,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小子宛城鄧忠目拙,不識尊駕,方才無禮之處,還請先生見諒!”只見鄧忠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撐在地上,手在頭前,頓首兩次。魏聰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攙扶:“鄧兄這是為何,如此多禮?”

鄧忠又拜了一拜,沉聲道:“先生才貫天地,不以忠愚鈍,以至學相賜。此等大德,雖粉身難保,何況頓首。從今往後,忠自當以師長侍奉先生,只望先生不以忠愚鈍而不顧。”

“這——”魏聰沒奈何,只得將鄧忠扶起:“足下著實太多禮了,這匯票之法也非尋常人能用的,我過往也曾經說與別人聽,別人也不曾以為有什麼奇妙之處,今日你聽了便如獲似寶,顯然此法命中註定是你的,倒也不必謝我!”

“不敢!”鄧忠退了兩步:“兌金之事還要一日,還請先生容學生招待一二,以表寸心!”說罷他走到門前,便如同僕役一般躬身延請。

“好吧,便打擾足下了!”魏聰也知道這麼大一筆兌換不是一下子能辦成的,俗話說盛情難卻,自己也只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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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引路的侍女身上散發出瀰漫著檸檬、藁本、辛夷等香料的馨香氣息。他們被帶進右側的偏房,走廊的牆壁上的壁畫描繪著主人在觀賞侍女舞蹈和出外射獵的景象。牆壁上的油燈燃燒不絕,將屋內照得通明,侍女安排他們一一在几案後坐下,然後請他們稍候片刻,酒菜還要過一會才會送上來,在場的每個人都被這架勢鎮住了,只能僵硬的連連點頭。

隨著侍女退出屋外,所有人才不約而同的吐出一口長氣,誰也不喜歡這種緊繃著的感覺。王葛隨手拿起面前几案上的一隻碗,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是漆碗,他們給我們用漆碗!”

“你小子沒看錯吧?”王壽冷哼了一聲,拿起面前的碗仔細檢視了下,驚道:“還真的是漆碗,這是什麼人家,竟然用漆碗來款待我們這等人!”

剩下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也紛紛拿起面前几案上的器皿,他們驚訝的發現竟然是一水的漆器,而且漆器的碗口有銅箍保護和裝飾。須知兩漢時期社會的上層人士通常使用漆器而非陶瓷(兩漢時期的瓷器也不成熟),比如鼎、壺、鍅、樽、盂、卮、杯、盤、奩、盒、幾、案、屏風等傢俱,其中用的最多的便是飲食器皿。由於漆器不會生鏽,上面也更容易繪製華麗圖案,所以在兩漢宮廷中漆器比銅器要普遍的多,只不過漆器更容易腐朽,所以能夠儲存在今天的很少。

由於漆器的加工技藝繁雜,所以同樣的用途的器皿漆器比陶器、木器要貴很多,即便是中產之家,家中能有一套漆器,也都是細心儲存,祭祀先祖或者有貴客前來時才用得上。而像趙延年、王壽這等人只怕這輩子用過漆器飲食都屈指可數。

“這人家未免也——”第五登話剛到嘴邊。便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他趕忙閉嘴。只見外間魚貫進來數名婢女來,如流水般在眾人面前几案擺上酒菜。然後分別站在眾人身後,顯然是等候眾人吩咐的。這架勢倒把眾人弄得懵逼了,哪怕是平日裡嗓門最大的第五登、王壽都只敢低頭吃喝,不敢出聲。

趙延年拿起酒杯,又放下了,沉聲問道:“我家郎君現在何處?”

“您是問魏郎君嗎?”領頭的婢女笑道:“正與我家主人在後堂上飲酒,您看!”說著她伸出手指了指,趙延年探出頭去,依稀可以看到院後正堂上燈火通明,傳來陣陣樂舞聲,他鬆了口氣,小心問道:“敢問令主人上下!”

那婢女驚訝的看了趙延年一眼,笑道:“鄙主人姓鄧,乃是鄧邸的東主。”

“姓鄧?”趙延年小心問道:“那敢問貴主人與定陽候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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