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

第219章 密謀

如果詢問一個公元二世紀的漢人,誰是當時最偉大的城市,答案一定是神都雒陽;如果誰是第二偉大的城市,那答案恐怕就各有不同了,有人會說是前漢都城長安,有人會說是天府之國成都,有人會覺得是比鄰漳河,雄踞河北的鄴城,有人會覺得是表裡山河,三晉之勝的晉陽,以及壽春、下邳等等。

但若是搞一個投票,評選剔除掉雒陽之外的最偉大城市,那當選的一定是宛城。無他,東漢時天下第一大郡就是南陽郡,戶口243萬,而宛城作又是東漢開國天子劉秀的故里,其勳貴故舊多為南陽人,其繁盛程度自然非他城所能及。

而建寧二年(公元169年)元月的宛城卻是沒有了平日裡那副繁華似錦景象,昔日的官道道路上到處都是行人,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赤腳的女孩,還有懷抱嬰兒的婦人。有人駕著馬車,或是坐在牛拉的板車上顛簸行進,還有人的人騎乘各種各樣的馱畜:犁馬、小馬、騾子或驢子。所有人都朝著北方,向南的並無一人。

逃難者帶來的訊息千奇百怪,甚至自相矛盾,有人說車騎將軍馮緄已經被打的全軍覆沒,襄陽都被蛾賊打下來了,蛾賊的大軍就在後面,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就會打過來;有人說官軍設下了埋伏,擊敗了蛾賊的前鋒,但是賊首大賢良師作法,能夠讓死人還魂,所以蛾賊越打越多,官軍的情況不妙;有人說蛾賊沒有向北進攻襄陽,轉向江陵去了;還有人說江陵城已經失陷了,不過不是蛾賊攻陷的,而是被武陵蠻攻下來的,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蠻子已經渡江,與蛾賊會師,向襄陽殺來。

這些亂七八糟的訊息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隻有向北才是安全的,越北越安全。蛾賊的力量在他們口中被誇大一百倍,一千倍。當宛城當地人對他們說的表示懷疑的時候,這些逃難者臉上都會露出那種絕望者特有的慘淡笑容:“當你們親眼看到就知道了!”

這讓宛城的居民惶恐不安,當然,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還是堅信朝廷不會棄宛城而不顧的,畢竟光武皇帝是南陽郡蔡陽縣人,距離宛城也就是兩三天的腳程,祖上親戚陵墓還都在南陽呢;就算天子不管死人了,那宛城的那麼多勳貴故舊比如鄧氏、陰氏可都還在宛城,難道連他們都不管了嗎?連祖宗親戚故舊都不要了,那還算什麼天子呀!

鄧忠鄧士茂的存在給宛城居民打了一針強心針,這位貴公子裝飾華麗的四輪馬車每天早晚都會往返於宛城與城外鄧氏鄔堡之間,雷打不動。不管平日裡宛城人對這位南陽鄧氏的貴公子的奢侈做派頗多微詞,但正當蛾賊壓境,形勢危急之際,鄧忠還能臨危不懼,依舊如平日一般,還是博得了所有宛城人的好評。

“你看這做派,這氣度,不愧是鄧家的後人呀!”

“是呀,雖說平日裡浮華了點,但關鍵時候還是有祖宗的風骨呀!”

“這叫浮華嗎?你家田地今年風調雨順,每畝地多打了兩鬥麥子,你都給自己多納個小妾,人家祖上跟著光武皇帝捨生忘死平定天下,留下那麼大的基業,子孫後代享受一點不是天經地義嗎?輪得到你嚼舌根?”

“是呀!誰家有富貴了,不好好享受?真是的,蛾賊要打過來多少人人心惶惶的,可看到這鄧家的馬車,大家就安下心來了!”

“不錯,有鄧家人在,朝廷不會丟下宛城不管的!”

馬車內的鄧忠卻沒有道路兩旁閒人那麼鎮靜,他雙目微閉,背脊靠在柔軟的錦墊上,聽著一旁的管家在報賬。

“昨日小人已經清點過了,鄔堡內的存糧可供三年支用,箭矢,鐵料,魚油等攻守之具也十分充足,水井、蓄水池都清理過,四壁都加固。官邸的存金已經全部運到鄔堡,一共有金兩千一百斤,錢九百四十四萬錢——”

“好了,不必報了!”鄧忠抬起右手:“雒陽有什麼新訊息?”

“聽說尚書令張溫在朝堂上的得罪了大將軍竇武,已經被免去官職,令其領兵來援助馮車騎。除此之外,大將軍還從大將軍府中選派將吏,前往青、徐、兗、豫四州募集豪傑,組建新軍!”

“從大將軍府直接抽人去募兵?”鄧忠冷哼了一聲:“這竇遊平也太跋扈了,當真是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裡了!”

管家低下頭去,不敢對主人對當朝大將軍的評價置喙,片刻後,他聽到鄧忠道:“算了,募集鄉里豪傑的事情我們也要抓緊,看樣子,天下是要亂了!”

“喏!”

回到家中的鄧忠,剛剛洗沐完畢,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南郡蒯勝。兩人雖然未曾見過面,但也久聞其名。鄧忠趕忙令人迎上堂來。

“士茂兄,在下貿然前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蒯勝看上去面容削瘦,風塵僕僕,全無荊襄名士的風采,應該是途中吃了不少苦頭。

“安平兄平日裡請都請不來的貴客,何出此言!”鄧忠一邊把住蒯勝的右臂,請其上等堂來,一邊喝道:“來人,準備酒宴為蒯兄洗塵!”

“這個先不急!”蒯勝低聲道:“在下此番是有要緊事,可有隱秘處私談?”

“都退下吧!未有召喚,都不要上來!”鄧忠揮了揮手,斥退了奴婢。蒯勝看了看堂上無人,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鄧兄,我今日是為您的一位故人帶信來的!”

“故人?”鄧忠接過書信,目光掃過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孟德兄?”

“不錯!”蒯勝笑道:“不過現在已經是交州牧,不其侯了!時光飛逝,歲月弄人呀!”

“是呀!”鄧忠回想起當初與魏聰的往事,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魏兄之才,當真如錐處囊中,稍加時日便脫穎而出。我等庸碌之輩,與之相比起來當真是慚愧呀!”

“呵呵!”蒯勝笑道:“鄧兄自謙了,不過時日未到罷了。你且看看魏公的信,自然明白!”

“嗯!”鄧忠收斂精神,拆開書信,看了起來。信中魏聰先回顧了往事,感謝了當初鄧忠對自己的幫助,並簡要敘述了自己在巴陵一怒之下殺了縣尉王圭之後,前往豫章郡聚眾鑄鐵鍊銅;蛾賊起事之後,又領兵南下越過五嶺,取交州之地,掃平林邑、蕩平亂賊,封侯成為一州之牧諸事。然後魏聰提到趙延年戰死之事,他即將領兵北上,走靈渠,零陵討伐武陵蠻,取荊南四郡,然後從巴陵順江而下,攻打蛾賊。在信的末尾,魏聰提到當初鄧忠欲行的商路之事,如今各方面條件已經成熟,待到平定蛾賊之後,自當前往宛城,備酒共敘離別之情。

鄧忠將信看了兩遍,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將信納入袖中。一旁的蒯勝笑道:“鄧兄,如何?”

“不過兩年時間,孟德便立下這等功業,與之相比,我輩與酒囊飯袋何異?”鄧忠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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