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陸雲逸終於結束了上午的接待工作,
拖著身軀前往都司後院食堂,準備隨意吃一口。
由於衙門富裕了,食堂的伙食相比之前有了很大改進,
從原本的兩素一葷變為兩葷一素,還加了一些肉湯。
一進入食堂,一股香氣瀰漫開來。
但陸雲逸一下子變成了苦瓜臉,
即便回來沒有幾日,對於這些大鍋菜,他也有些吃夠了。
長嘆了一口氣,陸雲逸在隊伍後面開始排隊,
當他進來後,原本熱鬧的食堂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像是都沒話說了。
隊伍緩緩向前挪動,
很快,陸雲逸就拿著餐盤,裝了滿滿一盆菜,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
等到一行人開吃,食堂內才漸漸有了聲音,不少人小聲交談。
陸雲逸一邊吃一邊豎起耳朵聽著,
聽到趣事八卦時,恨不得湊上前去。
這時,一道人影拿著餐盤坐了下來。
陸雲逸抬頭一看,有些詫異:“張大人?”
張斌笑了笑,坐了下來:“陸大人怎麼不出去吃?”
“這幾日太忙了,沒得工夫。”陸雲逸笑著解釋,反問道:
“張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衙門?”
作為城防軍將領,張斌會出現以大寧城為圓心,
方圓十里內的任何一處地方,有時甚至因為村落的防務佈置,幾日都不見人。
張斌臉色有幾分複雜,輕嘆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
“陸大人,下官有一些事想要稟報。”
陸雲逸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輕輕點了點頭:
“好。”
酒足飯飽,陸雲逸拿起餐盤自顧自離開,準備回衙房等著張斌來。
可還沒走出後院,就見一名吏員匆匆趕來,臉上帶著一些鄭重。
他來到陸雲逸身前,躬身一拜:
“大人,城南的李賢李員外來了。”
陸雲逸腳步頓住,若有所思,停頓了一息,輕輕點頭:
“請他進來,來本官衙房。”
“是,大人!”
不多時,陸雲逸在衙房門口見到了閒庭信步走來的李賢。
他四十餘歲模樣,鬍子打理得十分整齊,
穿著錦袍,戴著一頂員外帽,看起來與明人無異。
李賢見陸雲逸等在門口,步子加快了兩步,躬身一拜:
“草民李賢,拜見陸大人!”
陸雲逸輕輕笑了笑,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李大人,這麼客氣作甚,你我應該有些日子沒見了吧。”
李賢笑呵呵地直起身,笑著說道:
“大人.不過一年零七個月。”
說到這,李賢露出了幾分感慨,像是在追憶往昔:
“上次見到陸大人,還是在戰場上,
那時您正領著手下軍卒展開衝鋒,
草民那時便對您有幾分印象,覺得這個少年郎好生英武,還在心中感慨大明軍伍後繼有人。
沒想到,短短不到兩年,你我便又在大寧城相見。”
“本想著早一些時間來拜訪,但一想到我是敗軍之將,便不自取其辱了。”
陸雲逸淡淡一笑:
“李大人今日來都司衙門,可謂是蓬蓽生輝,快快請進,
如今哪有什麼敗軍,你我都是明人,都是勝利之師。”
“哈哈哈。”李賢大笑著向屋裡走:
“陸大人還真是一個妙人啊,也難怪在城內有口皆碑,都說您是好人。”
房間內,陸雲逸與李賢坐在方桌兩側,侍者端來茶水。
陸雲逸輕輕抿了一口,笑著說道:
“不論是明人還是元人,他們所求不過是每日一些米麵罷了,
誰能讓他們吃飽,誰就是好人。
是都司衙門上上下下的努力,讓大寧城的百姓吃飽飯,有錢花,
不能將功勞歸於一身。
百姓們這麼說,不過是本官常常拋頭露面罷了。”
李賢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以他的經驗來看,明人官員不論文武大多喜好名聲。
而眼前的陸雲逸似乎對名聲這等事滿不在乎,
不僅殺俘,還搞出了指鹿為馬、強買強賣這等事。
“陸大人如此坦蕩,草民佩服。”
“只是.如今陸大人在城中的名聲不是太好啊。”
陸雲逸瞥了李賢一眼,知道他今日為何而來了,
便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淡淡道:
“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定,他們怎麼想,怎麼說,隨他去吧。”
李賢聽得出來,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心中所想,不由更加意外。
“陸大人,今日草民不是來給那些商賈說情的,還請大人不要誤會。”
“哦?那李大人今日所來?”
陸雲逸面露問詢。
眼前這人雖然是北元權貴,
但在魚鱗黃冊以及修建道路上,沒有使絆子,也沒有生出事端,
而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僅憑這點,就值得陸雲逸禮貌對待。
李賢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遞了過去:
“陸大人請看。”
陸雲逸眼中閃過詫異,將信件接過,開啟檢視,映入眼簾的三個大字讓他一愣:
“認罪書?”
李賢笑容收斂,臉色有些凝重:
“陸大人,實不相瞞,
草民與前任都指揮使周大人有些交情,
他臨走時託我照看張大人一二,不要讓他被那些商賈帶得太深。
可沒承想,他早已與那些商賈沆瀣一氣。
昨日他來求我,希望我能幫他一把,草民答應了,
這不今日草民就帶著文書找上門來,
希望陸大人能夠網開一面,放他一馬。”
陸雲逸臉色古怪到了極點,詫異地看完信件,又看了看李賢。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張斌去找了李賢,非但沒有狗急跳牆,反而認罪伏法了?
他還等著這些逆賊聯動,到時候一網打盡呢。
這讓陸雲逸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陸雲逸心緒很快恢復了平靜,看著手中文書,淡淡道:
“張大人所犯何事?只有上面寫的這些與商賈勾結之事?”
李賢抿了抿嘴:
“身為朝廷命官,與商賈混為一談本就不體面,
若是他再執迷不悟下去,草民怕他會做出更大的錯事。
所以.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讓他前來認罪,希望陸大人能寬大處理。”
陸雲逸嘴角抽了抽,拿著手中信件左右翻看,輕笑一聲,將文書放在桌上:
“李大人,你也是在朝為官之人,知道地方事務的複雜。
張斌作為城守,又是周大人心腹,
自然不可能不與城中商賈接觸,這一點本官可以理解。
畢竟,這麼一座大城拔地而起,少不了商賈助力,這點事不算什麼。”
這下輪到李賢驚愕了,這讓他準備許久的說辭沒了用處,
他有些拿不準眼前之人的心思,
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還是聲東擊西另有謀算。
“這陸雲逸不愧為戰陣名將,已經將各類兵法融會貫通,一言一行都有兵法大家之意。”
李賢想了許久,覺得這是陸雲逸對於時局的妥協,
並且在拉攏一切能拉攏的人,從而專心對付城中商賈。
陸雲逸的體態更加輕鬆,將茶水拿起一飲而盡,笑道:
“商賈之事本就利國利民,本官在京城操持的也大多是商賈之事,也沒人說三道四。
只是,商貿是國朝重器,
有些商賈起了歪心思,自然是不能放過,都司對於這等行徑也不會容忍。”
李賢眉頭一皺,聽明白了陸雲逸的意思,沉吟片刻後說道:
“陸大人所言極是,城北商賈對抗衙門,罪大惡極,
此事就連草民聽了也氣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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