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太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銀白色的明月,
若是天氣晴朗,明月灑落大地,草原上的能見度尚可,
如今天色陰沉,明月被陰雲籠罩,整個百餘人所在之地一片漆黑,
軍卒們只能憑藉自身視線來辨別方位,尋找同僚。
而陸雲逸則趴在雪地上,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那處營地,
經過一個時辰的探查,這裡的確是一個好地方,
處在山峰之下,風雪只能從一面襲來,而且陸雲逸猜測,這營地之後應當是有一狹窄山坳,
牛羊與馬匹,甚至是老弱都在其中安置,
至於處在外面的營帳,則完全是青壯戰兵,
這一個時辰裡,他一共見過十餘人走出軍帳,
都是身材壯碩的草原青壯,有幾人還穿著皮甲,腰挎長刀,視線來回掃視,十分警惕。
幸好天色已黑,他們沒有騎上戰馬來回巡視,這讓陸雲逸心中暗暗竊喜,不用過早動手。
同時也說明了,如今大雪落下,這些草原人亦是放鬆警惕。
若是在尋常,夜晚都有戰兵在營寨周圍巡視。
陸雲逸活動了一番僵硬的脖子,緩緩伸出手臂,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他輕輕招手,
在一側警惕看著四周的劉黑鷹頓時意會,連忙俯下身子,衝了過來。
“雲兒哥,有什麼吩咐?”他聲音壓得極低。
“吩咐下去,讓弟兄們再等一等,等到後半夜,我等再行襲殺之事,定要一舉功成。”
劉黑鷹重重點頭:“知道了,雲兒哥,弟兄們都等不及了。”
聽到這話,陸雲逸視線掃過身後的黑暗,
雖然看不清同袍們的臉龐,但卻能看到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其內充斥著迫不及待。
這些軍卒中有不少人是陸雲逸的舊部,
他們以往跟隨陸雲逸不止一次幹過襲營之事,往往襲營能悄無聲息地摸到近前,就已經成功了七成,剩下的.則只剩下來回衝殺,分割戰場,取得勝利。
在最前方的陸雲逸看向劉黑鷹,吩咐道:
“待會你帶著部下衝進軍寨,隔絕內外,尤其是要找到他們的戰馬所在,找到之後,分出一支小旗隊伍固守,一定不能讓這些元人拿到戰馬。
另外四支小旗隊伍,要分立四方,互為犄角,隨時馳援。”
見劉黑鷹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陸雲逸翻了個白眼,小聲道:
“就是去年我帶你去襲營的佈置,當時你帶人守的馬場。”
劉黑鷹頓時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小聲說道:“雲兒哥我知道了,當時是在草場附近,如今要聚集到營寨內,比那時候好多了。”
“那是當然。”
劉黑鷹眼中閃過一絲心悸,那時他是小旗,手下有十餘弟兄,
在那場襲營中,他手下弟兄沒了六人,
都是被那過來準備騎上戰馬作戰的元人殺死。
那時他們人少,地方也大,行如此軍略乃冒險之舉,所以支援不及時。
如今則不同,如今這軍帳緊鑼密鼓地擠在一起,可能不需要五十人,
二三十人就能隔絕內外,控制馬場,做到萬無一失。
如此,剩餘的弟兄面對的就是空有刀兵,而無戰馬的北元人!
見到他這一副表情,陸雲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戰場嘛,哪有不死人的,等到日後我們弟兄多了,次次以多打少,定然能減少損傷。”
劉黑鷹凝重地點了點頭:
“雲兒哥你說過,打勝仗最容易的法子便是人多欺負人少,現在也是吧。”
陸雲逸搖搖頭:“話雖不假,但如今他們人多勢眾。”
劉黑鷹臉色一白,握緊長刀,面容變得堅毅起來,像是要與他們拼了。
陸雲逸神秘一笑:“這也無妨,我有法子,只要在區域性戰場創造以多打少的局面即可,由你來隔絕內外,阻滯敵軍,
而我則率領剩餘的弟兄先清理掉外面的軍卒,這不就是以多打少嘛。”
聽到此話,劉黑鷹的眸子一點點瞪大,臉上全是興奮,興沖沖說道:“雲兒哥,你真是個鯊臂。”
陸雲逸臉色一黑,額頭青筋狂跳:“閉嘴,不要學我講話!”
劉黑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大大的眼睛中盡是疑惑,
不禁在心裡嘀咕,雲兒哥從哪個先生學的字,千奇百怪。
“好了,佈置下去吧,待到後半夜,他們熟睡了,我們就動手!”
“好!”
劉黑鷹弓著腰,摸著黑去尋找自己的部下。
陸雲逸則又是招了招手,將另一名總旗錢宏招了過來,又吩咐了一番。
錢宏平日裡沉默寡言,但對這位新上官極為服氣,
不到一日就找到了這隱蔽的北元部落,如今更是拿出了具體方略兵法,比那幾日前被查出剋扣軍餉的前任上官好多了,
那人只知道大喊一聲“給我殺”,致使每次他們都損失慘重。
錢宏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士為知己者死的堅毅表情:“還請大人放心,我等必奮力廝殺,陣斬敵酋!”
“小點聲!!”陸雲逸一巴掌拍了過去,
錢宏臉一紅,猛地低下腦袋,
不過經陸雲逸這麼一打,二人之間的生疏也就不見了。
“好了去吧。”
錢宏走後,陸雲逸才長嘆一口氣,還是老爹教的辦法好用。
時間一點點流逝,草原夜晚的風冷冽無比,呼呼作響,軍卒們無法點燃篝火,只能一個一個擠在一起,試圖用這種方法來抵禦寒冷,
即便身軀疲憊無比,但他們依舊不敢閉眼,
在這寒冷的日子裡,一旦閉眼說不得再也無法睜開。
他們只好在腦袋裡無數遍重複上官交代的軍務,
百戶大人說了,只要每個人都到達了特定位置,
全力拼殺,今夜這一場仗,定然是大勝!
這對軍卒們來說,毫無疑問是天大的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