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保奴的帶領下,
陸雲逸不久便望見了位於營寨核心的王帳。
外觀高大雄偉,呈圓錐形,頂部尖銳如矛,
帳身由數層堅韌的獸皮和絲綢交織而成,
外層覆蓋著金色的裝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閃爍著耀眼光芒。
帳身四周繡有精美的圖案,龍、鳳、鷹等神禽異獸在雲層中翱翔。
陸雲逸眉頭挑了挑,實在無法將這一幕與剛入營寨時的破落場景聯絡到一起。
王帳入口處,一扇巨大的金色門簾低垂,上面鑲嵌著寶石和珍珠,光彩奪目。
門簾兩側,兩根高聳的旗杆直插雲霄,
旗杆上懸掛著巨大的旗幟,上面繡有代表北元王庭的巨狼,銳利的眸子盯著前來的每一個人!
在被仔細搜身之後,陸雲逸跟隨二殿下進入其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金色寶座,寶座上鑲嵌著各種寶石和玉石,璀璨奪目。
在一旁的長桌上擺放著大明的瓷器、書畫、玉器,陸雲逸是識貨的,每一樣都是出自官窯。
在另外一側,擺放著各類武器戰甲,
不似先前見到的半甲,而是全甲,反射著陰森寒光,像是有無頭之人站在那裡。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氣,王帳中氣氛肅穆沉重,略顯壓抑。
地保奴站在前方,輕輕提醒他:“可汗與王妃馬上就來,你要表現得尊敬一些。”
陸雲逸面容凝重,朝著他微微躬身:“乃蠻部為北元所屬,見到可汗,自然要恭敬有加。”
地保奴對於陸雲逸的回答極為滿意,輕輕點了點頭:“大印一事我會幫你要回來,但你知道該怎麼做。”
陸雲逸心中怪異,覺得這些草原人行事粗糙,
人都已經來到這王帳之中了,才開始大聲密謀。
“二殿下儘可寬心,我與天寶奴之間的仇怨,不共戴天。”
地保奴滿意一笑,回過頭去,就那麼靜靜站在那裡。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帳中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多為三四十歲的壯年男子。
據陸雲逸觀察,他們中大部分人手中有繭,肩膀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常年身穿甲冑手拿戰刀之人,
然而此刻,他們身著常服,
與陸雲逸和地保奴一般,從內至外散發出一股大明氣質。
地保奴沒有解釋這是做什麼,陸雲逸也沒有問,只是對那一雙雙投過來的好奇眸子輕輕點頭,面容含笑。
很快,天寶奴也來到了此地,
見到二人後冷哼一聲便不作言語,徑直走到二人對面坐下。
兩位皇子分列左右,彰顯了他們尊貴的地位。
終於,那一張張小桌之上都坐滿了人,淡淡的腳步聲才從大帳後方傳了過來,
所有人肅然起敬,陸雲逸倒是將視線隱晦瞥向了前方小桌的邊緣凸起,若事情不妙,這東西也能做武器,若是能與烏薩爾汗同歸於盡,也算不虛此行。
大帳後的帷幕緩緩拉開,烏薩爾汗一身戎裝,身材高大,肌肉線條分明,臉龐剛毅深邃,鼻樑高挺,嘴唇緊閉,銳利的眼睛掃過所有人,
他的頭髮被束在腦後,露出寬闊的額頭,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兇狠。
北元王妃面容清麗,面板少有的細膩,雙眸明亮如星,閃爍著智慧與溫柔,嘴角還掛著淡淡笑意。
長髮被精心編織成辮子,垂落在腰際,隨風輕輕飄動,更增添了幾分柔美。
華麗長袍繡著精緻的草原圖騰,色彩斑斕,一舉一動都帶著優雅。
陸雲逸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連忙低下腦袋,
心中不禁浮現出大將軍藍玉粗獷的相貌.他不得不承認,至少在相貌上,大將軍要比這烏薩爾汗好上許多。
畢竟大將軍眼中盡是智慧,而這烏薩爾汗眼中全是兇狠,如同草原上的餓狼在捕食獵物。
“拜見可汗!”隨著一聲低沉的輕呼,所有人再次低下腦袋,重複此句。
陸雲逸年紀不大,聲音中還帶著幾分少年稚氣,在聲音中尤為明顯,烏薩爾汗與王妃都將眸子投了過來,瞥見他年輕的面容,眼中多了幾分凝重。
乃蠻部如今雖然沒落,但終究是綿延數百年的大部,
此等底蘊深厚的部落,只要出幾個英雄人物,便能迅速崛起。
而他們已經從兩位皇子口中聽到了事情原委,他們驚訝的是,這‘阿日斯楞’居然如此年輕,讓他們有些懷疑,那勇猛表現是不是此人做出。
當所有人抬起腦袋後,烏薩爾汗輕輕揮手,頓時有侍者從四面八方向中央匯聚,所有人手中都有用木質餐盤託著的食物,當保暖的青銅蓋子掀開,
一股肉香夾雜著孜然香味,頓時在王帳中瀰漫開來。
鼻子微微聳動,陸雲逸面露怪異,孜然在如今十分昂貴,
慶州的酒樓中也沒有多少,並且價格昂貴,如今在王庭居然能見到此物。
這更讓陸雲逸確定,北元朝廷兩極分化已經到了不可緩解的地步。
底層人是奴僕,再之上便是貴族,
沒有中間階層,這對北元來說,不是一個好訊息。
就算是大明不發兵攻伐,北元朝廷也可能分崩離析,只不過是在貴族主導下的分崩離析。
那些奴僕一心一意想著贖罪,想讓他們奮起反抗,難如登天。
這時,坐於上首的烏薩爾汗將視線投了過來,問道:
“地保奴,他就是乃蠻部的臺吉?”
地保奴面露沉穩,眸子古井無波:
“回可汗,正是乃蠻部臺吉阿日斯楞。”
此話吸引了王賬內不少人的注視,
乃蠻部與克烈部在草原漫長的歷史中都能佔據一席之地。
烏薩爾汗輕輕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天寶奴:“天寶奴,你說他不是乃蠻部的臺吉?”
天寶奴臉色難看,連忙說道:
“回稟可汗,的確如此,乃蠻部距離此地何止千里,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地保奴剛要說話,烏薩爾汗就輕輕抬起手,制止了他,而後看向陸雲逸,問道:
“你是乃蠻部的臺吉阿日斯楞?”
陸雲逸站起身,微微躬身:“回稟可汗,是。”
烏薩爾汗微微頷首,手輕撫鬍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在撒謊。”
倒吸涼氣的聲音頓時響起,在場之人紛紛面露警惕,
地保奴只是身體一僵,便停止了動作,眼神也一點點平靜。
而天寶奴眼中則閃過一抹喜色,不禁握緊拳頭。
陸雲逸瞳孔微縮,卻仍保持著鎮定,他再次躬身,語氣堅定:“可汗,我沒有撒謊。”
“乃蠻部的臺吉是哈爾巴拉,
他誕生之時,本汗還在西北之地,還曾賜下賞賜,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烏薩爾汗面容含笑,只是眼中的兇厲不曾消退。
這話令地保奴身形一僵,他無法繼續保持先前的從容,
側身微退,目光警惕地審視著陸雲逸。
陸雲逸面容平靜,眸子中閃過一絲無奈,輕嘆一聲躬身道:
“可汗英明,您說得對,我不是臺吉。”
話音落下,在場之人再也坐不住了,天寶奴更是發出一聲大喝:“保衛可汗,將其拿下!”
陸雲逸不作反抗,就那麼靜靜站在那裡,出乎意料的是,烏薩爾汗輕輕擺手:“莫要對客人無禮,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