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軍卒毫不畏懼,無奈的聳了聳肩:
“下官名為徐增壽,乃長興侯爺的親衛,剛剛從軍。”徐增壽?陸雲逸眸子微微睜大,平靜的心湖微微掀起波瀾,居然是他。
長興侯耿炳文早年跟隨常遇春與徐達南征北戰,乃二人的嫡系。
如今長興侯出現在常遇春繼任者藍玉麾下,那耿炳文麾下,出現徐達的子侄也不那麼過分。
陸雲逸腦海中浮現出耿炳文大明第一善守之人的名頭,一時間面露怪異。
郭英的兒子郭銓是他的親衛,如今這徐增壽還是他的親衛,看來這些大人物,子侄在他麾下才最安全。
“徐增壽,好名字,你叫本將作甚?”
徐增壽嘿嘿一笑,眼神中帶著年輕人獨有的清澈,直接問道:“陸大人,下官想問問您在看什麼,是發現了什麼嗎?長興侯爺讓我多與您學學。”
陸雲逸揮了揮手,示意徐增壽繼續走不要停:“當然是看我大明兵鋒強盛,
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真切地看出士氣強弱,軍卒悍勇與否,甲冑長刀戰馬等改良餘地。”
徐增壽眼睛亮了起來,連忙說道:
“陸大人說得對!!
我大哥也時常這麼與我說,所以我這次便來參軍了,只不過.我什麼也看不出來,嘿嘿嘿。”
見他如此模樣,陸雲逸一愣,而後心中閃過明悟。
他有些知道為何藍玉總說自己與那六十老叟,要跋扈一些。
眼前這徐增壽才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應該表現出來的模樣,活潑,跳脫。
而他身邊,是出身商賈早早參與勾心鬥角的劉黑鷹,
又是身無依靠,獨自打拼十餘年的武福六,年紀不大,心智都尤為成熟。
平常他們經常在一起時並不明顯,三人都察覺不到絲毫異常。
可如這徐增壽一比,那與年齡不符的心思深沉,就像是黑夜中燃起的火焰,想藏都沒法藏。
一邊走,陸雲逸一邊側頭看向武福六,
見是他一副苦大仇深,眉頭緊皺的沉穩模樣,再看看徐增壽,眼神清澈愚蠢,表情雀躍,走起路身子搖擺.陸雲逸微微嘆氣,太過明顯了。
被徐增壽打斷思緒,陸雲逸再也無法沉浸其中,二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不得不說,徐增壽的性子極為跳脫,很是開朗,極招人喜歡。
陸雲逸觀察了一些時間,發現他完全做不到如此隨心所欲,便將模仿的心作罷。
幾人在戰場上東拐西拐,終於在半個時辰後來到了捕魚兒海入口處的高坡之上,
這是陸雲逸親自為留守軍卒選定的地點,在這裡,能看到大部分連峰谷的凹陷,也能看到北方捕魚兒海的動向。
英雄所見略同的是,大將軍藍玉也將指揮所選在這裡。
登上高坡,一眼便見到了直挺挺站在那裡,拿著千里鏡觀察戰場的藍玉,
一道道軍令從他口中說出,被身後的傳令兵傳遞到戰場。
“西南六號坑的戰事為何拖延到如今還未結束?
讓閆益友率領騎兵壓上,快些解決,解決之後,他與柯體光所部向東北開進,分隔十三號坑與八號坑。”
“給十三號坑的顧一韓下令,多用弓弩牽制,維持僵持,不要讓草原人跑上來即可,等待援軍。”
他又將身體看向捕魚兒海入口處,繼續吩咐
“傳令俞通淵,守住捕魚兒海入口的五千軍卒分兵三千,
帶五百手銃清理三十一、二十七、十八號坑與四十一、三十六號坡地,清理完全後步卒壓上,守住此地。”
“傳令王弼,前軍所屬三千騎兵可以入陣了,
從中段而入,斜插西北,與俞通淵佔據的三十六坡地匯聚,而後向南而行,清理外圍。”
“將五十門碗口炮對準王弼所分隔戰場,三三齊射,其餘火炮停歇一刻鐘,而後繼續。”
藍玉的聲音一刻不停,每當一道軍令下達,就有一名傳令兵躥了出去,
還有不止一位傳令兵奔走而來,將手中文書插在桌案的長釘之上。
軍令間隔,藍玉就會將那些文書拿起來,一張張地一掃而空,而後繼續看向戰場。
陸雲逸在其身後靜靜看著,眸子一點點瞪大,
他所預料得沒錯,讓這等名將能夠時時掌控戰場,所發出回來的威力甚至比得上數萬軍卒。
因為千里鏡的出現,戰爭形式得以改變。
由以往的各自為戰,變為由指揮部統籌,
如眼前一幕,下方數萬人的戰場,都因藍玉一言而決,就像是手拿棋子下棋那般簡單。
一旁在做戰場記錄的鄧鎮察覺到他們到來,大概也是極忙,所以只是匆匆地吩咐他們,在這等著,便不作言語,繼續將往來的文書匯總,若是重要的,便會拿給藍玉檢視,
藍玉再透過千里鏡,迅速找到戰場,而後做出部署。
快!太快了!以往的戰報一來一回,如今省去了一半時間,軍令傳達的速度無比快速。
戰事如預料中的那般順利,傷亡也因藍玉能總攬全域性,做到統籌全軍,減少數成。
陸雲逸聚精會神,目光灼灼地站在一側,力求將他們的軍令與佈置都記在心裡。
就這樣,一個時辰轉瞬即逝,時辰也來到下午,連峰谷的戰事結束了大半,大多草原軍卒要麼被斬殺,要麼被俘。
藍玉與鄧鎮也得到了稍稍歇息,陸雲逸同樣如此,當他將視線從戰場上挪開,
大腦嗡的一聲炸開,讓他眼前一黑,幾乎無可抑制地身體歪斜。
不過好在,一旁早就無所事事,面露無聊的徐增壽扶住了他。
“大人,您沒事吧。”
陸雲逸覺得腦袋有些發暈,昨日一夜沒睡,今日又進行了高強度的腦力活動,身體有一些頂不住。
藍玉看了過來,見陸雲逸如此模樣,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小子,你這身體還得練,行軍打仗看的就是誰能熬,這才幾個時辰你就熬不住了。”
他走了過來,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熟悉的幹杏,塞到陸雲逸手中:“戰場打仗,軍卒不能吃東西,這會讓他們頭腦發昏,四肢綿軟,
但將領要一刻不停地吃啊,如此才有精力指揮戰事。
快將這些吃了,戰事要結束了,你還要帶著我們去追北元朝廷。”
陸雲逸眼前黑暗一點點退去,站穩了身體,輕輕搖了搖腦袋,就這麼吃了起來。
一邊吃,他一邊嘟囔:“是大將軍的軍令太多了,末將有些難以記憶。”
藍玉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
“這是我的戰場,等到了屬於你自己的戰場,不用刻意去記,種種佈置自然浮於心中。”
陸雲逸仔細想了想,好像就是如此,他的軍令佈置從來沒有刻意去記,但也不曾忘。
“好了好了,你先歇息,
本將還有一些軍務,一個時辰後,我們出發前往元庭。”
大將軍藍玉丟下一句話,便快步離開這土坡,不知去到了何處。
看其生龍活虎,步伐敏銳的模樣,
陸雲逸微微瞪大眼睛,一軍將領,果然體力要異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