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餘名‘草原騎兵’,浩浩蕩蕩地從連峰谷出發,向著捕魚兒海深處前行。
陸雲逸等人衝在戰陣最前方,在其身側是大將軍藍玉,以及前軍斥候部。
這一幕讓許多跟在近前的軍卒都暗暗激動,腰桿挺得筆直!
藍玉身騎戰馬,不停地打量四周,
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緩,心中生出一絲沒落。
作為大明幾十年的老對手,北元王庭從最先前的你來我往,有勝有負,到如今的潰不成軍,將勝負交於外族人手中,只想著逃竄。
甚至學那縮頭烏龜,不派出親信軍卒出來探查,
由小見大,藍玉心中明悟,烏薩爾汗已經無法掌控北元王庭,
不論是十六年前的和林所屬,還是去年的金山所屬,又或是各地投奔的部落,對烏塞爾汗都是聽調不聽宣,其精銳,北元朝廷都無法調動,這也導致瞭如今北元朝廷無兵可用,只能不停地製造罪人,抽調罪人,飲鴆止渴。
藍玉的身體隨著戰馬起伏,思緒一點點沉寂,
到了即將獲勝的臨門一腳,他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相比於此時的輕鬆勝利,他更希望與北元王庭堂堂正正,真刀真槍地廝殺一番!但他有意,北元王庭已經有心無力,這時,陸雲逸駕著戰馬湊了過來:
“大將軍,戰陣太過整齊,要露餡了。”
藍玉一愣,其周遭軍卒也是一愣,回頭檢視。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其身後軍卒,雖然身穿破舊皮甲,手持彎刀,
但不論是其銳利眸子還是其充滿殺意的臉龐,
都與先前所見的草原軍卒大為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尤其在他們的視線之中,還有一些體格健碩的軍卒,
那點點皮甲緊緊箍住身體,其身上健碩肌肉毫無阻攔地暴露,與那些罪人穿上時鬆垮垮完全不同藍玉見到這一幕,忽然感覺到一陣疲憊,心中彷徨再次湧出。
什麼時候草原人居然淪落到如此境地,連一隻像模像樣阻敵的軍卒都無法湊出.他輕輕招手,一旁的傳令兵湊了上來,洗耳恭聽,“傳令全軍,所屬建制一分為二,散開行軍,前後軍卒間隔拉到一丈.”
傳令兵揮舞著令旗,發出一聲聲大喊,在整個大隊中來回穿梭。
不得不說,藍玉的法子十分有效,
原本整齊緊湊的大部四散而開,變得有些嘈雜。
大地上掀起的煙塵將他們迅速籠罩,給這一支原本整齊的大部多了幾分慌亂見到這一幕,陸雲逸與藍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什麼時候大明軍卒如此憋屈,與敵廝殺,居然還要藏拙。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空中的太陽將要落山,散發出橙黃色的光芒。
大部時快時慢,已經奔襲了一個時辰,終於,他們遠遠看到了那東北天際出現的兩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色長龍。
不知多少軍卒見到這一幕面露激動,拳頭不由得緊緊攥住,渾身殺意,又不自覺地散發而出。
這讓陸雲逸又連忙擺手大喝:“殺意,殺意收起來!!”
隨著距離深入,藍玉的傳令兵已經變成了陸雲逸的傳令,
聽到他的命令,不用請示,傳令兵便快速在軍陣中奔走。
經過一路調整,眼前這隻軍卒看起來有些狼狽不堪,不成建制,
但人數眾多,像是剛剛打了敗仗或是受了挫。
藍玉對此十分滿意,對於陸雲逸藏拙的本領也愈發瞭解,在他看來,想要讓一支軍卒強盛起來極為容易,只要掌控好方向,嚴加操練便能做到。
但想要讓一支軍卒看起來弱不禁風,就需要在很多細節上加以注意。
比如,拿掉擋風的面巾,讓軍卒享受風吹日曬,看起來滄桑疲憊。
又或者給戰馬飲用低於平時的清水,讓其嘴邊出現一絲絲白沫。
將瘦弱的軍卒放在外側,體型龐大的軍卒騎上矮馬藏在軍陣中央等等。
隨著距離一點點拉近,大步慢慢放緩步伐,前方草原後軍也察覺到了異樣,派出千餘名軍卒前來探查。
陸雲逸看向身旁的武福六,“你去應付他們。”
“是”
武福六帶著所屬部下上前,臉上表情由剛剛的和煦平靜變為充滿暴戾。
在北元王庭之中,‘阿日斯楞’的名聲極好,
對待軍卒和煦,加之面容英俊,吸引到了許多草原女子喜歡。
而‘博爾術’則行事暴躁,讓許多草原軍卒都暗暗畏懼,此等情況,讓他來處理,更為簡單。
武福六駕著戰馬上前,迎上了那千餘名軍卒,
來人武福六還有一些熟悉,同樣是天保奴所屬,乃北元朝廷的一名將軍,承襲了父親的軍職,麾下軍卒不多,在北元王庭也不受重視,總是被打發出去做一些髒活。
在草原未遷徙之前,就是他與武福六帶領軍卒去劫掠周邊部落。
還不等他們靠近,武福六便笑著發出一聲大罵:“蘇和,瞧瞧你這副德性,好好的一個將軍,居然墜在最後淪為斥候,真給你爹丟臉。”
對於此等嘲諷,那名為蘇和的大漢似乎早已習慣,見到熟人,他嘿嘿一笑,拿起手中水囊,狠狠灌了一口。
直到此時,武福六才發現他臉上帶著一些醉酒獨有的紅光,
臉色嚴肅起來,伸出長刀指著蘇和: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飲酒?若是被臺吉知曉,定然免不了你的責罰。”
蘇和開始搖頭晃腦,露出自嘲,迷離地看著武福六,出聲道:“大人們都忙著逃命,哪來的功夫管我們這些小卒。”
說著,蘇和想到了什麼,在其身後軍卒來回打量:
“兩位殿下不是命你們去阻攔敵軍嗎,怎麼回來了?”
武福六冷哼一聲:“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
蘇和臉色一僵,臉色來回變幻,而後訕訕一笑,隨意擺了擺手:
“行行行,你們都是大人物,手下都有兵馬,就我們兄弟孤苦伶仃地墜在後面,神憎鬼厭。”
說完,那蘇和便不再理會他們,勒緊馬韁調轉馬頭,朝著前方輕輕一揮手:
“弟兄們,我們走”
劇烈的馬蹄聲響起,千餘名軍卒來如影去如風,就這麼隨心所欲。
將處在前方的軍卒,震驚得無以復加,相互對視.藍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向來治軍以嚴,見到對手是這般模樣,心中竟然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怒氣,
王庭軍卒墮落至此,早已不配當作大明軍伍之對手。
鄧鎮曾不止一次說過,只要能找到北元朝廷,軍卒必然戰而勝之,如今看來,此話為真。
藍玉意志有些消沉,冷聲吩咐:“繼續前進吧。”
一旁的陸雲逸輕輕揮了揮手,戰馬繼續動了起來,大部緩緩前進。
陸雲逸與藍玉並肩而行,解釋道:
“北元朝廷的精銳兵馬都控制在其權貴手中,雖為朝廷兵馬,但實為私兵,
至於烏塞爾汗能掌控的軍卒,只有王庭禁軍,其首領是太尉蠻子,太師哈剌章。
先前所見那些.都是由各個小部的青壯組成,戰力不強,平日裡軍紀也比較鬆散。”
藍玉默不作聲,側頭看著一旁緩緩行走的大部,其中百姓衣衫破,面色蠟黃,嘴唇乾裂,踉蹌著走在黃土地上,